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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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在京都住下的事,沒有人知道,為了保密,他和九方几乎不出門,即使外出也會喬裝改扮一番,京都熟人太多,而釋又太容易被人記住,外出的事一般都是凌陌和林落去完成。所以,當有人來敲門的時候,大家都很奇怪,現在如何會有訪客忽至。
太陽已經落山,外面漸漸暗了下來,當林落開啟門時,因揹著光,一下子看不清來人的臉。當她將手中提著的燈籠向前舉了舉,卻被外面的人嚇了一跳,來者不是別人,竟是慎王景瑜,身後跟著的是他的岳丈,撫遠候廖舒平。景瑜顯然也認出了林落,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卻也非常明顯,隨後便立刻恢復如常,對她說想要見一見尉遲將軍。眼前的局面有些尷尬,說找錯了吧,其實都是熟人,說請進吧,還沒有告知將軍,不知是否妥當。就在林落僵在原地的時候,釋從後面走了出來,看到景瑜倒也並未吃驚,拱了拱手請他們進來。
二人隨著釋到了後面的書房,林落奉了茶之後便退出門去。景瑜起身對著釋拱手施禮道:“貿然來訪,還請將軍見諒。實在是形勢迫人,逼不得已,請將軍救我。”一上來便呼救,這倒是頗有些出乎釋的意料,他連忙站起來還禮道:“王爺切莫多禮,不知有何事需要草民效勞?”
景瑜坐下,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遞給釋,請他先看過之後再說。釋伸手接過來,開啟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皇上近日開始服食丹藥,導致肝火過盛時常咳血,總覺命不久矣,已經開始籌備自己薨逝後的事情。且皇上如今性格大變,對王爺殺心已起,請務必小心提防。”
釋看完之後將信疊上還給景瑜,然後開口問道:“王爺何意?”景瑜還未回答,一直沉默的廖舒平突然開口說道:“尉遲將軍,上次我找你其實也是此事,只不過並未挑明,如今你也看到了,皇帝殘暴陰晴不定,如今又對自己的手足兄弟起了殺心。王爺如今要麼任人宰割,要麼奮起反擊,還是上次我與將軍商議之事,還請將軍援手。”
釋看了一眼廖舒平,只見他雖然滿臉真誠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但眼中如豺狼遇上鮮肉一般貪婪的目光還是掩都掩蓋不住。釋心下反感,便轉眼看向景瑜問道:“王爺,您要做什麼?不妨直言相告。”
“將軍,我也是無可奈何之選,方才的信函是宮中可信賴之人發來的,我感覺十分惶恐。自從母后去世,皇兄待我的確再不似從前,今年更是一次都未曾宣召。前段時間蒼狄國右賢王進犯邊境一事,我總覺得十分奇怪。這勝仗打得也太過容易了些,最近我才知道,原來這是皇兄為了除掉我而設下的欲擒故縱之計。他早於蒼狄國達成協議,出兵數月虛晃一槍,目的就是給我扣一個賢德有功,功高蓋主的罪名,好有足夠的理由殺了我。將軍,我發誓從未覬覦帝位,只願做個安分守己的王爺,守護我景家的江山。但是將軍,我同樣也不想死,我才只有二十五歲,還沒有孩子,我想要平平安安活下去。所以將軍,拜託你救救我。”景瑜說到最後眼眶通紅,淚珠已經在不停打轉。
景瑜的話說完之後,房間之中除了燈燭偶爾的噼啪聲之外,一切顯得那麼安靜。釋看著面前這個皇族中為數不多讓自己覺得還算良善的皇子,心中升起一片淒涼。這便是名利帶來的結果,不管是主動追逐的,還是被動向前的,一切總是向著得勢的一方逐漸靠攏。平心而論,想要自保而奮起反擊並沒什麼錯,但是,周圍推著他向前的形勢裡,又有多少私心,多少利益,多少權謀。縱然景瑜不願意,但因為他的身份,那麼多人想要藉此而改變人生,這些都是釋所不願意看到的,甚至是討厭的。
沉默許久之後,釋單膝跪地對著景瑜道:“王爺,草民感謝您的信任,但是,我真的無意無意再捲入朝堂爭鬥,也不願再掀起血雨腥風,所以,請王爺體諒。”釋的拒絕出乎了景瑜的預料,他有些手足無措,出門前廖舒平對他說過,如果得不到尉遲釋和驍翎軍的支援,僅憑現在的撫遠軍,幾乎連五成勝算都不足。
“將軍,您知道我的,這些年雖然我們相交不多,但是我的為人您應該有所瞭解,如今我只是自保,並非意圖謀反,將軍,就算我求求你,救救我好嗎?”景瑜不甘心,又繼續懇求道。釋見景瑜並不明白,但礙於廖舒平的存在,也不便多說什麼,只能再三推辭。景瑜無奈,只好帶著廖舒平離開。臨別之時,景瑜留下一塊腰牌,希望釋三思之後,若能想通可以隨時來找他。
林落奉命送景瑜出去,讓廖舒平先到馬車上等,景瑜停下來對林落說道:“真沒想到,你是尉遲將軍的手下,難怪會有如此本領。姑娘,我既然曾經幫過你,也希望你能替我勸勸將軍,助我一臂之力,多謝姑娘了。”景瑜說完上了馬車離開,林落來見釋,端了一杯茶遞給他道:“將軍,慎王認出了我。”
釋看著林落問道:“落兒,如果你是我,你會同意幫助慎王嗎?”
林落看著燭火下釋英武剛毅的臉上,佈滿了淡淡的愁雲,心裡覺得不是滋味。她輕輕回道:“將軍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我明白將軍的苦心,也明白您的堅守,我們自己報仇是一回事,為虎作倀是另外一回事。所以將軍,落兒永遠站在您這邊。”這短短的幾句話真的說到了釋的心裡,的確,自己報仇,是景璠是皇家欠他尉遲家的,如果答應景瑜,便是如林落所說的為虎作仗,這個小丫頭,年紀不大,倒是很懂自己。
“落兒,你竟然懂得我的心思。其實景瑜是個好孩子,平心而論我也希望他能登基為帝。但是,他現在的身份與當年太子繼位完全不同,如今的他一直在被廖舒平等人推著走,而這些人的目的,絕非如同他想要自保那般簡單,故而,我實不願參與期間。”釋端著茶杯緩緩說道,嫋嫋的水汽襯得他愈發深沉。
“將軍,您不要再糾結慎王的事情了,我看他也未必有他自己擔心的那麼危險,說不定那個什麼警示信函根本就是廖舒平為了逼他造反偽造的也未可知,也有可能是串通了宮裡的什麼人裡應外合,故意騙景瑜的也說不定。”林落一邊收拾一邊一邊隨口說道。
這些話本來是林落隨便說說,結果釋一聽反倒怔住了,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哈哈大笑道:“哎呀,落兒呀,你這丫頭真是一語中的啊,我之前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呢。如此一來,我們的計劃可以大大提前。你去叫九方和凌陌來,我們商議一下。”
等眾人都聚齊圍坐在桌前,釋開始說自己的計劃:“這次行動的準則有兩個,不能禍國殃民、不得傷害無辜。最近大家也收集了很多京都城中的近況,在說我的計劃之前,大家先說說這些日子收集到的資訊吧。”
九方看了眾人一眼,搶先說道:“我先說吧,這幾天我重點打探的是朝中眾臣對皇帝的反應。我發現一個問題,文官之中,對皇上最為不滿的領頭之人,竟然是皇后的父親齊國公齊謙。因為皇上這幾年數次想要廢后,而且將齊國公的實權基本都奪了去,僅留下一些空頭銜,原因就是齊謙總是犯顏直諫,也不給景璠面子,好多次讓他當眾下不來臺,惹得景璠在朝堂上大怒。而武將之中,就當屬慎王殿下的岳丈撫遠候廖舒平了。這廖舒平雖然身在武陵,但他離開京都之前著實下了一番工夫,在各軍各營中均安插了不少自己的親信。當然,還有一部分是誓死效忠皇帝的,文官中以宰相和太師為首,武將中以兵馬司指揮使苗岑為首。”
凌陌接著九方的話繼續說:“我主要打探的是各地最近半年的政績和民生。可以說這一年來猷南國內部混亂不堪,之前太子監國的時候,為了將權力盡可能攬在自己掌中,明裡暗裡對各地吏治做了不少手腳。如今這些惡果都逐步顯露出來,他用人唯親,所以很多地方被治理的一塌糊塗。而今年從入春開始各地便天災不斷,很多州郡顆粒無收還需要國庫撥銀撥糧,年前還和周邊兩個小國摩擦不斷打過一段時間的仗,如今這國中旱的旱澇的澇,頗為不平靜。”
林落則簡單介紹了從宮裡、衙門和兵營偷聽來的閒話,有的說皇上如今依賴丹藥和道士,神智都有些不清了;有的說皇上如今根本不理朝政,大部分的奏摺都是大太監李德代為批閱的;有的說皇上夜不能寐,時常無端驚醒大喊大叫;甚至還有一個說法,說皇上不再喜歡女子,而是改喜歡男寵了…林落有些不好意思地將這些閒話簡述了一遍,臉都有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