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忽覺不妥

自打上次回門禮之後，這大半年的世間，柔吟再未進過宮，也就沒有機會再看到景璠。而且，這扮演個好妻子好兒媳的差事也實在不是那麼容易。釋在成婚後的第二個月便去兵部領了一個差事，雖然不是很忙，但是卻總是去各處巡視，對於這一點來說，柔吟非常滿意，不用整日裡面對自己不喜歡的男人，更不用假裝很喜歡他，實在算是老天爺可憐自己。

但是，縱然釋總不在家，尉遲夫人可是日日都在，雖然她一直說自己不用去晨昏定省，更不用立什麼規矩。但是趙嬤嬤卻勸自己要堅持每日至少去請一次安，她十分不情願，可還是被趙嬤嬤所說的長久之計給說服，這本來就是一場不容易堅持的任務，但如果自己成功了，想必太子哥哥定然十分高興。

就這樣在表面幸福內心煎熬的衝突之下，柔吟公主的婚後生活迎來了第一個新年，自己嫁到尉遲府也有大半年了，一家人從上至下待她都極好，尉遲夫人更是勒令下人必須要對公主行大禮，所以事實上柔吟的日子過得很是自在。許是這樣自在的日子過得有點兒久了，她便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奢望來。“嬤嬤，我實在受不了了，你幫我想想辦法，我想見見太子哥哥。”那日午後的陽光照在院中的積雪之上，反射著銀白色的光芒，潔白如玉的世界總是容易讓人傷感，柔吟此刻便是如此，她突然砸了手中的茶杯，將眾人轟出屋子，抱著趙嬤嬤痛苦流涕道：“嬤嬤，我真的受不了了，如果再不見太子哥哥，我一定會崩潰的，我會演不下去了，嬤嬤求求你，幫我想想辦法。”

趙嬤嬤看著涕淚橫流的柔吟，有些心疼地說道：“我的好公主，快不要哭了，當心被人看見。這樣，我們來想想辦法，想想辦法。”一聽趙嬤嬤如此說，柔吟一下子止住哭聲，用力抓住她的手低聲問道：“您可是有什麼辦法？快說，不管多難我都能做到。”

“公主，再過幾日便到年下，年三十晚上宮中照例會有家宴，作為嫡公主，您和駙馬是可以回宮參加的。只要回了宮，奴婢幫您找個機會從宴席上偷偷溜出來一會兒，想辦法和太子殿下見上一面，想來也是可能的。”趙嬤嬤轉著眼珠說道：“不過有一個問題就是，如何告訴太子殿下這個計劃，奴婢還沒想到合適的辦法。”

柔吟一聽心中大喜道：“嬤嬤，這個好辦，等入了宮，你尋個機會悄悄去找太子殿下的隨從，讓他將這個鏈子交給太子哥哥，見了鏈子太子哥哥自然就明白了。”柔吟說完解下了脖子上一直貼身戴著的金鍊子解釋道：“這是我生日的時候太子哥哥送到，還是他親手給我戴上的，他見了鏈子就知道我要找他了。這個墜子有個暗釦可以開啟，我放張紙條進去，到時太子哥哥就會知道我們的計劃了。”

“你們怎麼都站在外面？少夫人呢？”門外傳來了釋的聲音，柔吟連忙整理妝容，在床上面朝裡躺下，趙嬤嬤則趕去開門，看到釋馬上行禮說道：“見過將軍，少夫人有些不適，正在床上歇著呢。”

一聽柔吟身體不適，釋連忙來到內室，坐在床邊將手放到她肩上輕聲問道：“吟兒，我回來了，你哪裡不舒服？可找了郎中來瞧？”柔吟假裝迷迷糊糊方才轉醒，看到釋忙掙扎著要起來，同時柔聲細語答道：“夫君回來了，妾身沒事，可能是昨日裡去給母親請安出門的時候撲了風，身上有些不爽，不要緊的。這次夫君足足走了兩個月呢，累不累？一切可都好？”看到柔吟自己不舒服還如此關心自己，釋心中頗有些內疚，拉著她的手抱歉說道：“吟兒，真是對不住，新婚不久我便如此忙碌，總是沒有時間陪你。實在是朝中太子輔理朝政，任用了很多新人，殿下對我很是器重，才將重任交給我，我們既然是皇親，理應多多為國分憂，就是委屈了你。”

“不要緊的夫君，我很好，家裡也一切都好，我向來是支援你的公事的，不用擔心我。”柔吟口中說著，心中卻恨不得釋一日都不回來才好，只是不能宣之於口罷了。她靠著釋的肩頭溫柔問道：“夫君回府可曾去看過父親母親大人了嗎？他們日日惦念你。”釋摟著柔吟，心底一片柔軟，真心覺得自己何其有幸才能娶到柔吟這樣的女子為妻，他低下頭，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啄了一口，然後笑著答道：“去過了，一回來便先去拜見了二老，他們對你都是讚不絕口，催著我來看你。對了，父帥收到了宮中的旨意，歲末家宴讓我們一家入宮參加，你都準備好了嗎？”

柔吟聽他問起，便草草敷衍道：“都已經妥當了，其實也無甚要準備的，衣裳首飾成婚時做了許多，隨便挑一套新的便好。”釋有些神秘地讓柔吟閉上眼睛，然後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到她手中說道：“吟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帶了什麼給你。”柔吟睜開眼睛，看著手中小小的紫檀盒子，假裝開心地說道：“夫君這是什麼呀？是給我的？”說著開啟了盒子，只見盒中鋪著紅色絲絨，上面放著一隻青鸞展翅的金步搖。簪身簪首皆是純金打造，閃閃發光，垂下的流蘇是一串串嵌了明珠的金線，尤其是那青鸞的羽翼，金絲拉的極其細密，工藝精湛繁複。就連柔吟這般自小在金玉堆里長大的公主，看著也十分驚豔。這次露出的笑容是發自心底的，她眼中只有這隻金步搖，笑的直接燦爛。

釋突然就愣住了，這樣的笑容看起來那般自然而真實，但是自己卻忽然覺得十分陌生，似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妻子。拿著步搖欣賞的柔吟，眼中的喜愛直接而濃烈，大膽而不加掩飾，說不出哪裡不好，但就是覺得陌生。“夫君，夫君，你想什麼呢，盯著人家這樣發呆，多難為情。”柔吟終於發現釋怔愣著看了自己許久，只當他為自己著迷，所以便嬌嗔著喚他。

釋笑了笑沒有說話，親了親柔吟的額頭，拉著她去陪父母用膳。路上釋還在想方才的一幕，直到坐下來開始用飯依然沒有停下。他自小便十分敏感，身邊的很多人和事，他都是透過直覺便能判斷個八九不離十。說是天賦異稟也好，說是細心觀察也罷，總之他很確定自己的感覺大多數都是準確的。這些年沙場征戰，憑著這份能力，他也的確獲益良多。而且以他的經驗來說，壞的感覺準確率更甚好的，是他太在意柔吟了嗎？還是自己最近太累了，有些神情恍惚？亦或者，真的有什麼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強迫自己不要再想這件事，回過神來將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一大家子人身上。看他一直髮呆，尉遲夫人看了看自家老爺，笑著對釋說道：“釋兒，你這新婚不久便又開始四處巡視，在家的時間少之又少。雖然柔吟不說什麼，但是娘還是覺得家裡空落落的，你看什麼時候給我添個孫兒孫女，我們便有的忙了，這大宅子也就熱鬧了。”

釋聽了母親的願望，轉頭意味深長的笑著看向自己的妻子，只見她低著頭不說話，彷彿沒聽到一般，只一個勁兒地往嘴裡送白米飯。

“吟兒，吟兒？”釋輕輕喚柔吟。

“嗯？”柔吟抬起頭看著釋。

“哦沒事，你為何事出神？”釋見她完全沒有聽到方才的談話，怕再提起來聽會難為情，便岔開了話題。

“沒，沒什麼，就是在想過幾日的家宴，該不該給父皇母后備些禮物。”柔吟見釋追問，又不能說自己正在想景璠，只能胡亂編了一個說辭答道。

尉遲夫人聽到兒媳是在擔心這個，趕忙說道：“吟兒不用擔心，這些娘早就準備好了。月前偶然遇到了一株通體血紅的珊瑚，難得的是足足三尺高，而且勝在特別完整，幾乎沒有破損折斷的地方，用來作為禮物獻給皇上和皇后娘娘想來也還適用，作為尉遲府的禮物即可。如果吟兒還想準備些其他的，吃過飯娘陪你去庫房看看，可有什麼看得上的，再不成我們去街上逛逛看也使得。只不過時間倉促，街上的東西大都粗糙，未必能找到合適的作為禮物。”尉遲夫人有些拿不準，話語中露出些遲疑。

“母親不用擔心，孩兒以為也未必需要去買多麼珍貴的禮物，皇上富有天下，什麼好東西也不會太過驚喜。貴重的禮物倒不如有心的禮物，更能打動人。”釋思索著說道：“吟兒這幾個月不是一直在苦練書法麼？不如寫上一副孝經，裱了送給陛下和娘娘，看到吟兒的孝心定然會欣慰，這不比什麼名貴禮物更適合麼？況且年節家宴沒有外人，這樣的禮物才顯得親近。吟兒覺得怎麼樣？”說完溫柔地看著柔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