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百般不願

其實實話實講，釋對宮裡的公主和城中的貴女一無所知，母親在這十年裡也為自己安排過幾次相看，但他都以軍務繁忙為由推掉了，並未見過。縱然釋對那些高門貴女天生沒什麼好感，矯揉造作的樣子呆板無趣如出一轍，和自己也無甚共同語言，自己喜歡的她們害怕，她們喜歡的自己厭煩，想著就讓人扶額。不過想著自己此刻結婚生子不過是為了家族綿延，琴瑟和諧並非首要任務，便也能淡然一笑，對母親說道：“都好，只要母親覺得合適，孩兒沒有異議。我也不求其他，只希望這位公主入得門來能尊敬二老，善待家人即可。”

“兒啊，其實我們都無所謂的，只要你能幸福快樂，爹孃便心滿意足了。”尉遲夫人看著兒子滿眼滄桑，心疼說道。

尉遲府少將軍娶妻，天子家俏公主出嫁，這訊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很快就傳遍了京都城的每一個角落。街頭巷尾茶樓酒肆，但凡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議論此事。有的說尉遲少將軍為國盡忠多年未娶，皇上感念其忠心，一定要將公主下嫁，結成秦晉之好；有的說尉遲將軍英俊勇武舉世無雙，公主一見鍾情，央求了皇上一定要嫁給他；也有的說歷來豪門勳爵之家，姻緣都是有政治原因的，哪裡是尋常人家那般簡單…這其中有一種聲音，便是說尉遲府攀龍附鳳，有違武官坦蕩本色。

城中的女子大都只聽過尉遲少將軍威名，並未見過其人，但傳聞說這位少將軍雖讓年紀不小了，但是依然英武瀟灑，玉樹臨風，故而很多人都非常羨慕那五公主。可是此刻那宮中的正主，已經為這件事鬧了多日。

“母后，我不要嫁給那個什麼將軍，他都三十歲了，而且這麼多年一直在打仗，純粹的一介武夫。母后，求求您了，就和父皇說說，取消了賜婚吧，嗚嗚嗚，兒臣誰也不嫁，一輩子伺候父皇母后。”皇后座下，五公主柔吟哭的梨花帶雨，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因為一直在身邊長大，皇后對這個沒了親孃的公主還是很不錯的，自己有兩個皇子，沒有嫡出的公主，所以一直拿她當親生女兒看待，所以從小便有些驕縱。見她哭的如此悽慘，皇后也有些心疼，拉著柔吟的手安慰道：“吟兒啊，你已經滿十八歲，不再是小孩子了，前些日子你父皇對你說的那些話，怎的就聽不進去呢？那尉遲釋，除了年齡略大些之外，其他一切皆無可挑剔，不論是家世出身，還是人品樣貌，那都是頂尖的好。他十六歲就封了將軍，睿智剛毅，做了你的駙馬，完全不會委屈了你呀孩子。在母后看來，這是一樁極好的姻緣，在本朝，其實尚公主說到底並不是多好的選擇，尉遲家能答應，這是你的造化，聽話，不要再鬧了。”

“母后，我不喜歡他，哪怕他再好，我都不想嫁給他，您就可憐可憐我好不好。嗚嗚嗚，我不想出嫁，嗚嗚嗚…”皇后有些無奈，推說自己頭疼，讓人帶公主回去。柔吟不甘心地想要再說些什麼，可是被身邊的奶嬤嬤扯了一把，回頭看到嬤嬤對她一個勁兒地眨眼，於是便只好含著淚告退出來。

“嬤嬤，您幹嘛扯我，讓我再求求母后，說不定就成了呢。”出了皇后寢宮，柔吟一邊擦眼淚一邊對著身旁的趙嬤嬤抱怨道：“再不取消就來不及了，我是打死也不要嫁的，我喜歡的是…”柔吟突然用手捂住嘴，下意識朝四下看了看，見並未有人注意，才放下心來，撅著嘴不再說話，一味低著頭往前走。

“哎呀”宮牆拐彎處突然撞到了一個人，抬頭一看竟然是太子景璠，柔吟連忙後退幾步，施了個萬福甜甜說道：“吟兒見過太子哥哥，太子哥哥這是要去哪兒？”太子見柔吟雙眼通紅，便關心問道：“吟兒可是哭過嗎？本宮從父皇那裡過來，準備去看看母后。你可要同去？”

柔吟一聽便眼圈一紅，又想要落下淚來，景璠從小便偏愛柔吟，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便有些心疼，下意識伸出手來想要為她拭淚，又覺得有些不妥，畢竟自己與她並未血親，不是真的兄妹，也是又收回了伸出來的手，改成掏了帕子遞過來，同時柔聲安慰道：“吟兒這是怎麼了？有什麼委屈告訴哥哥，本宮定為吟兒做主。”

“嗚嗚嗚，太子哥哥，我，我不想嫁個那個什麼尉遲釋，我喜歡太子哥哥，死也不願另嫁他人。”柔吟哭著說道。聽了她的話，太子立刻喝退眾人，將她拉到牆後的角落叮囑問道：“吟兒，這話可莫要再隨便說了，你既然認在母后名下是五公主，便是我的妹妹，你怎麼能喜歡我呢。再說了，你將將滿十八歲，而我快四十了，年歲差距如此大，你不可以喜歡我。快快打消這個念頭，以後再也不許提起，記住了嗎？”

看自己默默喜歡了多年的人如此說，柔吟心痛難耐，她雙眼圓睜，仰起頭對面前的人說：“我不管，從我十歲的時候就喜歡你了，這麼多年，我心裡只有你，除了你我誰都不嫁！”說完便哭著跑開了。景璠看著跑遠了的背影，眯了眯細長好看的丹鳳眼，嘴角泛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拍了拍衣衫，轉出來接著朝母后宮中而去。

皇后被柔吟吵得心煩，正打算去內室躺一會兒，便聽到外面來報說太子殿下駕到，便直接叫人將景璠叫到內室，笑著說道：“璠兒怎麼來了，此刻不是應該在陪你父皇處理朝政麼？”

“回母后，父皇讓孩兒來看看母后，怕您被這後宮雜事累到。”景璠行禮之後做到母親身邊笑著答道：“這幾日前朝事忙未向母后請安，怎麼感覺母后清減了些？可是有什麼事惹您煩心嘛？”

皇后嘆了口氣，把剛才柔吟來哭鬧的事說了一遍，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本來這是一樁很好的姻緣，可是柔吟也不知為何，死活不肯答應，這已經斷斷續續鬧了半月了，今日更是跑來哭的尋死覓活，我是反覆規勸都不聽，真是讓我憂心。這孩子，也是被我給寵壞了，縱是嫡親公主，婚事又何嘗能如願，和親下嫁都沒得選的。可我又不能如此說，怕她生了嫌隙，所以左右為難，現在腦仁兒都疼了。”

“母后，不如這樣吧，讓兒臣去勸勸柔吟，從小她便聽我的話，我去勸準行。”景璠沉吟片刻提議道。皇后聽了眼前一亮，趕快說道：“對呀，我怎麼沒想到，柔吟從小就跟在你身後跑，很是聽你的話，你去勸勸她，讓她乖乖嫁入尉遲府，這也是為你父皇分憂啊。快去快去。”得了母后的懿旨，景璠來到柔吟的寢殿，屏退眾人，單獨與她談了半個時辰。之後柔吟的態度竟然真的扭轉，一改之前要死要活的抵制，默默同意了這門婚事。

她叫了自己的奶孃趙嬤嬤，兩人關在屋子大半天世間，不知商量了些什麼，之後柔吟便恢復了從前的活潑好動，如同非常心甘情願一般面對這場賜婚。皇后很是奇怪，不知為何突然想開，問了景璠也問了柔吟，都只說是認真細緻講了道理，心結開啟便欣然接受。既然如此，皇后也不再深究，總之願意完婚便夠了。

轉眼再有兩日便到了好日子，皇后這邊命人重新檢查所有流程及用品，大紅色的嫁衣也在今早送到了柔吟的寢宮。看著這身華麗富貴織金嵌銀的喜服，正紅色的喜袍正面繡了七條金鳳，展翅欲飛尾羽炫目，所有滾邊皆用銀線，配合那邊桌上那頂鳳冠，實在是華美異常。趙嬤嬤讓人將這些衣物放好退下，自己來到柔吟身邊，拉著她的手說道：“公主，這套喜服是皇后命八十位繡娘趕工一個月做出來的，異常華麗。你看看這身裡衣，用的是貢緞中最柔軟水滑的綾光錦，手感極佳，穿在公主身上，新婚之夜定然美豔無雙。”

“嬤嬤，如果這是我和太子哥哥的婚禮，那該多好。”柔吟對她的話不為所動，摸著那光滑的大紅色裡衣，喃喃自語道。

“公主快不要再說了，您難道忘了殿下的叮囑了嗎？此事甚為機密，您既然答應太子接下了這個任務，便只能盡力去完成。您忘了，太子答應了您，將來定會讓您如願以償的。小不忍則亂大謀，其他的東西我都安排好了，藏在嫁妝裡帶出去，定然萬無一失。”趙嬤嬤神秘說道：“我的好公主，小不忍則亂大謀，只有忍耐一時，才能有未來長長久久的幸福，千萬不要前功盡棄啊。”

聽完趙嬤嬤的話，柔吟的眼中又逐漸恢復了生機，她暗暗為自己打氣，左右不過忍耐幾年，一切就都過去了。而自己終於有機會為太子哥哥做些事，不管要她做什麼，她都是萬分樂意的。嬤嬤說得對，沒什麼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