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決戰（3）

“那貴妃呢？樰燑灝呢？他們都不是你的親人了嗎？”釋接著寫道：“還有羽嫄，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不惜親手設計害死了她新婚不久的丈夫，對自己的女兒都如此狠心，懂得知恩圖報又如何，依然是冷血殘忍。”

“貴妃與我又無血緣之親，不過裙帶關係罷了。樰燑灝就是個沒有腦子的草包，我扶他坐上了皇帝的位子，多次勸他向埕焱國示好，可他卻三番四次想要出兵，簡直就是自尋死路。”羽城王說到這些收起了剛才回憶的激動，換了一副與己無關的冷漠腔調：“至於羽嫄，嫁給樰燑灝本就是誘敵之計，既然做了我的女兒，就要承擔起這份責任。何況他們難道不是貪圖我羽林衛的軍權嗎，所以算不上誰對不起誰，相互利用罷了。再說了，我自然會給她更好的。”

釋聽著一陣陣脊背發涼，突然想起什麼，又接著問道：“那麼榭州城外那個小鎮上朱記食雜鋪的胖老闆，無極城中拿著刻有雪妍花的令牌的人要見的駐軍中人，想必也都是王爺安排的人？”

“哈哈哈，我一直就知道，樰燑灝草包，但是你絕非常人。全部都說對了，那些都是我安排的暗哨和眼線，否則如何一路詳盡掌握埕焱國邊境各種狀況。少主人不便出面，一切都需要靠我們自己。”羽城王聽了這些倒是生出一絲讚許的意味，大笑著喝了釋倒的第二杯酒朗聲說道：“其實二殿下的這份藏著的聰穎我一直都是很欣賞的，故而曾經在二殿下出宮的時候請你去過羽城王府，希望你能做個明智的選擇，無奈你並不領情，我也只能痛下殺手，免得他日成為我的絆腳石。可是萬沒想到，殿下如此命大，不但沒死，還成了這赤羽軍的副帥，終究還是成了我們最大的困擾，實在是人算不如天算吶。”

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我還奇怪為何那日的聲音覺得似曾相識，原來是王爺的邀請。既然那一箭拜王爺所賜，你說此刻我是應該感謝你的抬愛呢還是應該殺了你洩憤呢？”

“哈哈哈，我猜二殿下大抵不會殺了我，畢竟費勁心思將我騙出城，又不惜冒著廢了左手的風險將我拿住，應該不會為了私人恩怨就這麼輕易殺了我吧。”羽城王笑的肆無忌憚：“我想交換人質的書信應該早就派人送出去，只不過造化弄人，真相竟然如此出人意料不是嗎？”

釋輕輕笑了笑，倒了第三杯酒之後寫道：“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程度，那我乾脆再請王爺解解惑吧。當日父皇突然讓我去稷山取墨晶，我一直沒想明白到底因為什麼，現在看來大概也離不開王爺的努力吧？”

“主人膝下只有小姐一個獨女，雖然貴為皇后，但是卻被昱琮的生母所害，在懷著少主人的時候就中了毒，生下鯤絫殿下沒多久便撒手人寰，而殿下更是因為孃胎中就受到毒素侵擾，出生便體弱多病。”羽城王面露悲傷道：“老主人傾盡畢生精力，才發現墨晶的所在和用途，我當然要為他盡力一試。其實你父皇倒是一直屬意將皇位傳給你，所以我便提議，由你去取墨晶，以此來證明你的能力，這樣我羽城王府必定擁立你為太子。可是二殿下最後竟然沒有取回墨晶，那我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推樰燑灝上位了。”

槿落瞠目結舌地聽著他二人的對話，心底掀起巨大的波瀾，太多的內情讓她難以想象和接受。父王忠義一生，哥哥不惜替死，自己也數次不顧性命千里奔波馳援，整個平王府和數萬赤羽軍全力效忠的鯤絫殿下，竟然並不似表面看起來那般羸弱而坦蕩。他不但野心勃勃更是可怕到數十年如一日般用障眼法瞞過所有人，明裡攏絡如父王這般的忠君之士為他賣命，暗裡還裡通外國，勾結敵國將領，甚至不惜謀害自己的君臣百姓。槿落心中一陣悲涼，如果父王和哥哥泉下有知，會不會魂魄不安。

釋端起酒壺，又給羽城王倒了一杯酒道：“我還有一事不明，如此隱忍綢繆幾十年，王爺到底所圖何物？榮華富貴權勢地位我父皇早就都給你了，難道王爺想要做這天下之主？”

羽城王端起酒杯，聽完釋的問題之後嘴角扯出一個不屑的笑意，復又放下酒杯答道：“這輩子走到如今已經足夠了，該見過的權勢地位，該享受的富貴榮華，都已經擁有過了，並無其他更多要求，我所求不在這些。”

“哦，如此我倒是好奇，王爺所求何物？”釋問道。

“說到此處本王倒是一直有一個問題也想要問問二殿下，你身在皇家，又是唯一的嫡子，繼承皇位實在是順理成章。口不能言這等事，完全可以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昭告天下，根本不應該成為什麼障礙。所以我很好奇，二殿下到底為何不願意登基為帝？”這次換了羽城王先端酒杯，一飲而盡之後等著釋的回答。

“皇位並沒有人們想象的那般好，皇帝做起來也不是多麼自在，這點我相信王爺應該也感觸頗深。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又如何，這並不代表你能隨心所欲掌控一起。既然如此，為何不按照自己喜歡的樣子過完一生呢？”釋平靜寫道。

羽城王聽完拊掌大笑道：“我就知道二殿下與我有緣，連對皇位的看法都能如此一致。既然殿下如此看法，定能理解本王所求，不過是一個心願。”羽城王的目光越過屋中的一切看向不知名的所在，用深沉的語調答道：“我畢生的願望，便是在有生之年完成老主人的心願，扶助少主人統一這天下，讓他成為真正的九五之尊。”

槿落打斷他的暢想，強忍著怒火，用幾近顫抖的聲音問道：“既然如此，埕焱國翎雪國已經盡在掌握，你們算是心願達成，得了天下，為何還非要赤羽軍？”羽城王收回目光看向槿落，笑著說道：“從我內心來講，實在不願多此一舉，既然勝負已分，其實也的確沒必要招安赤羽軍。但是少主念著平王槿世忠的恩情，還是希望能給你和赤羽軍一個好的安頓。他不願與你們刀兵相見，所以才設了這苦肉計。”

離開關押羽城王的的營帳之後，釋和槿落一路無語，即使事先便猜到一二的釋，都很難面對如此驚人的真相，而槿落則難過於平王府兩代人幾十年的忠誠，看起來像是一個笑話。“落兒，你打算怎麼做？”釋拉著槿落的手寫道。

“釋，你覺得我們還能為誰而戰？”槿落滿目悲涼，聲音有些沙啞哽咽道：“現在看來大勢已定，就是拼盡所有赤羽軍，又能扭轉什麼局面呢？所以，我打算把赤羽軍交給鯤絫，至少能保證他們與家人團聚，不用無謂犧牲。”

“落兒，你想好了嗎？釋聽她說話的語氣，有些擔心。

槿落點點頭，看著釋輕聲問道：“釋，你覺得呢？”

回到營帳，釋拉著槿落坐下，然後來到案前提筆寫道：“如果你要再戰，我拼死助你拿下金岄城，如果你打算如剛才所說，我也全力支援你。不論哪種選擇，你都是為了埕焱國，為了赤羽軍。”槿落聽完點點頭，靠著釋流下兩行滿是遺憾的熱淚。

釋替槿落磨好墨，看著她寫了信函，著人連夜送給城中的鯤絫。第二日一早，便等來了鯤絫的回信：“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無意傷害你們，請郡主放了羽城王，我必善待平王府和赤羽軍眾人。待我一統江山之後，依然給平王府一份榮耀，郡主也可以繼續執掌赤羽軍兵權。”槿落讓信使帶話，傍晚時分金岄城前放人，請鯤絫寫了保證不殺赤羽軍一兵一卒的手諭，從此她與朝政再無瓜葛。

信使回去稟告，槿落對著釋點了點頭，釋出去片刻，帶了赤羽軍眾將領進來。“諸位一直跟著平王府，南征北戰誓死殺敵，如今，鯤絫殿下已經是埕焱國乃至翎雪國實際的主人，所以，赤羽軍繼續效忠他也不算叛國。稍後我會與鯤絫殿下見面，將赤羽軍權交給他，從今以後，山高水長，可能再難相見。槿落多謝諸位這麼多年的支援扶助之恩，請大家各自珍重。”說完對著眾人拱手施禮，紅了眼眶。

“郡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眾人不解，一時之間帳中紛亂嘈雜。

釋簡單將事情告知眾人，並且解釋了槿落如此選擇的苦衷，既然大局已定，便沒有必要在做抗爭，徒增傷亡。知道真相的眾人漸漸沉默不語，郡主說得對，跟著鯤絫殿下，的確不算投敵背叛。見眾人不捨平王府，槿落強打精神，哽咽著說道：“不論誰統領赤羽軍，你們都是忠君愛國的英勇之士，赤羽軍也永遠都是忠勇仁義之師，平王府和我永遠都不會忘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