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姐陪著皇后娘娘在帳中下棋,獵場上早已經開始了一場緊鑼密鼓的競賽。槿落幾乎是最後跑林子的,看到哥哥正在前面的樹下等著她,便連忙打馬過去,跳下來一把抱住哥哥笑道:“哈哈,我就知道哥哥會找我的。”槿颺揉了揉槿落的腦袋故意說道:“那是自然啊,方才父王還對我說,讓我快來看看我們家的郡主如何打扮的如此奇怪。可是缺錢買不起釵環首飾了,皇上皇后朝臣使節都在的場合,把自己打扮的像個江湖遊俠一般,甚是可怖。”

槿落聽哥哥打趣她,故意跳開一步,轉了一個圈問道:“瞧哥哥說的,好像你妹妹這身裝扮竟出不了門似的。你好好看,不好看嗎?”槿颺寵溺一笑答道:“好看好看,我妹妹就是不做一絲裝扮才好看的驚心動魄。告訴哥哥,這幾日在宮中住的可好?父王和我都很是掛心,和你一起的那兩位小姐,都不是好相與的,皇后宮中也絕非良善之地。再加上那次宮宴太子對你做出的舉動也還未查明用意,如今就住在他母后的眼皮底下,我總是不安心。”

“上次的事父王打聽出什麼了嗎?”槿落說道:“我見過太子幾次,他倒是從未提及,就像那日之事非他所為一般。原太子鯤絫殿下也離宮去了榮城,我無從問起了。”

“父王已經寫了密函著人送去榮城,想來不多日便能收到回信了,至於新太子殿下,如今的形勢父王也不好直接去問,所以只能等等鯤絫殿下哦不榮親王殿下的回信,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收穫了。”槿颺正色道:“這段時間,你在皇后那裡務必要多加小心,如果有什麼難處也先忍耐一時,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好了,時候也不早了,去尋找獵物吧,需不需要哥哥幫你?”

見槿落擺手,槿颺也不勉強,說了聲小心便翻身上馬,朝著林子裡奔去。槿落從路邊拔了根蒿草,拿在手裡晃著,另一隻手牽了馬,溜達著朝林中走去。這林子入口處一般沒有獵物,槿落也不著急,牽著馬慢慢往裡走,想著自己要打個什麼小東西隨便交交差便好,又想不知釋公子這幾日在做什麼,自己入宮他心中作何感想。

正在邊想邊走,冷不防旁邊林中躍出一人一馬,堪堪停在她的馬頭前,嚇得自己的馬倒退了好幾步。槿落跟著一個趔趄,穩住身形抬眼望去,馬上的人竟然是太子昱琮。她忙跪下行禮,太子並未下馬也未叫起,而是冷冷說道:“別自以為背後有平王府和鯤絫撐腰,便不將本宮放在眼裡。說實話本宮也沒多喜歡你,要身材沒身材要性情沒性情,若不是母后堅持,你都沒資格入宮。少一副見了本宮避之不及的樣子,惹人厭煩。”說完也不等她說話,調轉馬頭片刻消失在林中。

槿落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浮土,心裡一通腹誹:“這個昱琮果然就是個草包,連鯤絫殿下都不如。都已經是一國太子了,說話做事如此莽撞無禮,真是令人生氣。”本來就心事重重,被昱琮這般奚落之後更是低落,槿落胸中氣悶,翻身上馬朝草坡而去,因為始終心不在焉,槿落並未發覺一直有人遠遠跟著自己。看她打馬朝草坡而去,跟著的小廝悄悄轉向林中來到一匹馬前跪地道:“啟稟小姐,小的按照您的吩咐盯著那位郡主,初入林中時她見了平王世子,因為那裡草木不算太茂盛,為了防止暴露小人離得很遠,所以並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不過小的方才聽到了太子殿下對那位郡主說的話,然後那位郡主似是很生氣,翻身上馬朝草坡方向去了。”

馬的另一側轉出來一人,正是田語萱,只見她聽完下人的回報,尤其聽說太子那般嫌棄槿落,簡直開心的心都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了,她立刻對那個小廝說道:“去找哥哥,讓他想辦法引著四殿下往草坡去,快去,就說我有事在哪裡等他,但讓他千萬不要告訴四殿下。”

下人領命而去,田語萱翻身上馬,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想著最大的競爭對手很快將落馬,心中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她穩了穩心神,也立刻打馬朝著草坡而去,必須要趕到哥哥和三殿下之前見到槿落,否則如此良機再難逢。

草坡背陰面有一處石洞,來過獵場的人幾乎都知道,那處石洞很是特別,冬暖夏涼又很寬大,皇上為了讓大家休息玩耍,還讓人在裡面置了石床石桌石凳,每日都會備下新鮮的果品和茶酒,很是有趣,是除了小島雲州之外的另一處風雅所在。之前槿落每次在草坡上跑馬跑累了都會來這裡坐坐,喝一盞新酒,嘗兩個這林間自然生長的果子。

今日心中煩悶,槿落便沒去跑馬,來了草坡便直奔石洞而去。這個時候比賽剛剛開始,眾人都在林中打獵,石洞中定然無人,她想喝幾杯酒平靜平靜。來到洞口將馬拴好,槿落朝洞中走去,一看果然沒人,槿落從一旁的石桌上拿了一壺酒並一個酒杯,來到裡面的桌子前坐下, 還未來得及倒酒,便聽到洞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咦,這是誰的馬,怎得生病了嗎?”槿落一聽便知是田語萱的聲音,又聽她說馬兒出了問題,便放下酒壺起身出來。

洞外方才還好好的馬,此刻耷拉著腦袋跪坐在地上,口中吐著白沫,槿落忙跑過去說道:“這是怎麼回事?方才還好好的呢。”一見槿落出來,田語萱似是很意外地說道:“原來是槿落郡主的馬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才跑累了想來喝口水,一到這裡便見這馬兒如此。這樣吧,你們兩個,一個將本小姐的獵物先放入洞中暫存,另一個騎了我的馬回去再去牽一匹馬來給郡主,順便帶個馬倌來看看。”田語萱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廝應聲行動,一個將馬背上已經獵到的野雞和兔子拿進洞裡,另一個騎了馬返回求助。

槿落忙謝謝田小姐的好意道:“如此真是多謝田小姐了,不過這樣恐怕會耽誤你打獵呢。”田語萱拉著槿落道:“姐姐不用如此見外,我們朝夕相處數日,縱然交情還不夠深,但舉手之勞總是應該。走吧,我們進去歇會兒,我跑了好大一陣子了,都有些渴了呢。”

二人進洞之後,槿落還在方才自己的位置坐下,田語萱也從門口的石桌處拿了一壺酒和酒杯,打發小廝出去守著,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然後又倒了一杯道:“嗯,這酒真是甘冽,來,這杯我敬姐姐,我知道姐姐對我心懷芥蒂,甚至有那麼一絲不喜歡我,但這都不要緊,左右多個朋友總好過多個對頭,所以我永遠都希望和姐姐能成為朋友,我先乾為敬。”說完一仰頭又是一杯。

素來曲折迂迴的田小姐猛地直來直去一次,再加上方才她仗義援手,倒是把槿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倒了一杯端起來說道:“今日多謝田小姐幫助,我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如果以前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也請田小姐多多擔待。不管未來如何,祝願田小姐心想事成,一切順遂。”說完也爽快地將酒一飲而盡。

“原來不知姐姐如此痛快,可見是我無知了,現在知道了, 姐姐果然與眾不同,能恣意而活,妹妹羨慕得很,敬姐姐一杯。”田語萱說完又幹了一杯,槿落也只好跟著又喝,連喝了三杯之後,槿落起身道:“田小姐請自便,我不勝酒力,不能再喝了,得出去透透氣,不然回頭該醉了。”田語萱見槿落此刻面色潮紅,心中暗喜,便連忙說道:“如此我便先出去打獵了,姐姐在這裡歇息片刻,我看你似是有些醉了。”

槿落也覺得自己的頭有些沉悶,臉上有些發燙,心中還很奇怪,自己的酒量雖不好,但也不至於三杯酒便醉了,往年放的都是果酒,喝上一壺也無大礙的。不急多想,田語萱已經帶著人告辭離開了,槿落見她走了,便回到石床上坐下,想著不如就躺上片刻醒醒酒也好。

這石床有暗炕,冬日裡生火夏日裡放冰,故而觸手生溫,槿落躺了片刻便覺得有些燥熱,但是自己醉的根本動不了,下意識扯了扯箍著的領口,便漸漸睡著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覺得身上似是壓了千斤巨石一般喘不過氣來,只好用手使勁往下推,同時拼盡力氣睜開眼睛。

槿落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自己身上壓著一個人,看不清臉,似乎也是昏迷不醒的樣子,腦袋耷拉在一邊,但能看出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自己整個人被壓在下面動彈不得。她想要把人推下去,卻發現自己使不出一點力氣。槿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此刻石洞中再無旁人,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如此出現,如果被人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那便是張了一千張嘴也說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