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不勝酒力的蘇七,早是紅暈浮上面頰,聞言,思忖了半晌,輕聲嗟嘆道:“一言難盡吶!”

——

“咚,咚!”

亥時二更的鑼剛敲完,嶽安街的熱鬧也去得只餘下了一分。

街邊,晃盪著零星幾個從勾欄處出來的醉鬼,此時他們的醉語,便是這條街上最大的響動。

饗食宴酒樓的大廳,大部分食客早已離去,樓間雅房內的客人,也陸陸續續乘坐馬車離去。

而追月閣,依舊燈火通明。

屋內亦不時傳來若有似無的話語聲。

“沒想到許七兄如此有骨氣,我九某佩服!”

案几一側,兩頰潮紅的段墨九,強撐著身子,半吊著手中的酒杯,話語飄忽地朝坐著對面的蘇七恭維。

蘇七聞言,亦是興致高昂地回上一杯,咧著嘴含糊不清地笑道:“謬讚,謬讚!”

靜坐在一旁的李卿翰,雖面上泛紅,可也算當下最清醒的一個。

他望著醉醺醺的兩人,默默伸出手,欲將段墨九手邊的酒壺挪走。

可手還未碰到壺邊,就被段墨九一手奪進懷中,還不滿地朝他發火道:“你別碰,掃興!”

李卿翰蹙緊眉頭,平心靜氣地勸道:“別喝了,你已經醉了!”

“你是不是見不得我高興啊!”段墨九一張口,便是一股酒氣撲鼻而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走到蘇七身旁。

而後便是一屁股坐下,直接稱兄道弟地攬住她搖搖晃晃:“好不容易遇上許七兄這麼稱心合意的新友,你不要鬧啊!”

“我……”

李卿翰氣結,乾脆懶得搭理他,徑直起身,到窗邊透氣。

沒了煩擾的段墨九,轉身又拉著蘇七喝了起來……

晚風吹拂,掠過面頰。

讓李卿翰積蓄的酒勁一下便上了頭,他暈乎乎地尋了一張椅子坐下,目光投向案几邊的兩人。

須臾,他的注意力便定在了蘇七身上:一個自稱商賈子弟出身,且不願被家裡左右,毅然選擇仕途,而不得不背離家族的有志男兒。

他的宏願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讓許家從他這一代開始,擺脫商賈身份。

論旁人來看,誰都認為這個許七,是個有骨氣的傢伙。

可李卿翰總覺得有幾分可疑,一個從一開始身份就撲朔迷離的傢伙,到現在壯志未酬的失意兒郎,很難不讓他起戒心。

不久前在酒樓搜捕的響動,若真是他口中所說的家人來抓,那陣仗,真是一個商賈院子中管家子弟,該有的動靜?

而偏偏段墨九這傢伙,最是重義氣,遇上意趣相投的,便是毫不顧忌地結交,竟能同僅見了兩面的陌生傢伙,喝得如此爛醉!

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從小浸淫在皇宮那種爾虞我詐的環境中,李卿翰不得不心思縝密一些,想要毀掉他的,大有人在。

再加之今日許七來得突然,會不會是刻意為之,還未可知呢!

正當李卿翰思緒萬千之際。

段墨九突然提著酒壺就靠了過來,他扯起嘴角輕笑:“來喝啊!”

李卿翰沒有搭理他,視線直接越過他,有意地朝案几旁的蘇七看去,此刻的她亦是端著醉意的臉,笑盈盈地望向自己。

微黃的燈光下,浮著紅暈的清秀面龐,細膩如脂,不似粗獷的兒郎,倒有幾分女兒家的柔弱之態。

一剎那的他想,讓李卿翰愣了神。

倏爾,他的神思一下被段墨九打斷,只見後者嘟嘟囔囔地直接拉起他,朝案几走去:“磨磨唧唧的,快點兒來陪我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