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任聆鳳在他身邊出現,還不止一次。”他沉默了幾秒,而後抿著唇著重強調自己瞧見血染半裙的女鬼次數,“這都不叫撞邪嗎?”

謝印雪垂眸望著他,聲音雖輕卻篤定:“是你見了鬼,不是段文騫。也不是瞧見了鬼,就叫撞邪。”

柳不花也聽出不對了:“好像是的,如果照這麼說,撞邪的應當是阿戟你啊。”

“我怎麼可能撞邪?”

沈秋戟反駁了柳不花的話,至於謝印雪的,他則無從辯駁。

因為他自己很清楚,段文騫身上根本沒有半點被怨魂厲鬼纏上的跡象,唯有任聆鳳常常跟隨在他身側,是完完全全的事實。

見柳不花和沈秋戟都冷靜了下來,小徒弟也沒能說出段文騫身上有什麼異狀,謝印雪就明白,沈秋戟這是被自己陡然“開竅”的陰陽眼給迷惑了。

“任聆鳳埋身處怨氣不重,她或許的確把段文騫當做了自己的孩子跟在其身側,卻沒有要加害他的意思。回頭我們再去那山上做場法事,送她前去往生路,此事便可了結。”謝印雪微微嘆氣,“段文騫今天,應該就是單純的遲到了而已。”

“哦。”沈秋戟抬手摸著自己的眼睛,眉心擰著,“那我繼續回學校上課?”

謝印雪看他這般神情,知曉沈秋戟依舊弄不懂他為何會見鬼,便道:“回家吧,回去讓我仔細看看你這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秋戟點頭應聲:“好。”

那邊柳不花也發動車子,準備調頭折返明月崖。

可就在他們行駛到一段樹蔭濃密的路時,忽然聽見“呯”的一聲輕響從頭頂處傳來,像是有東西砸落在車棚上似的。

現在正是青天大白日的光景,他們又行駛在樹蔭下,柳不花就覺著許是樹上的什麼東西,或是枯枝掉了下來所發出的聲響。

結果坐在後座假寐的青年忽地睜開了雙目,眼中茫茫一片白,連瞳仁都是瑩瑩雪色,他道:“停車。”

謝印雪鮮少開陰陽眼,而他一旦開了,就證明附近有鬼。

柳不花靠邊將車停穩後,就側身對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沈秋戟興奮道:“哇塞,有鬼!”

沈秋戟也聯想到了方才自車頂傳來的聲響:“是在車頂上?”

樹蔭下容易聚鬼,尤其是槐、柳、榕這一類的鬼樹,因此民間有種說法:樹下陰涼有可能不止是因為樹葉擋陽,還有可能是樹下有鬼。

所以身體虛弱,疾病顫身的人,最好不要在樹蔭下貪涼久待。

此時他們的車子就在濃樹蔭下,真遇見鬼了也不稀奇,稀奇的是沈秋戟在,那鬼竟然還敢來?柳不花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從後視鏡裡觀察著後座的動靜。

而謝印雪並未開門下車,他只降下車窗,聲音溫和地問詢:“你跟著我們做什麼?”

如果柳不花和沈秋戟也能看見謝印雪所看見的景象,他們就會知道,昨晚在墓碑遺照上看到的,那個叫做“任聆鳳”的女人,此刻正跪在小路上,瑟瑟縮縮躲避著葉間落下的斑駁烈陽,同時伏乞道:“求求您……”

“求您救救騫騫的媽媽……”

在任聆鳳開口說話前,謝印雪一見她利落下跪的姿態,和麵容上悽哀的神色,就知道她應該是有事央求自己了,但謝印雪卻沒料到,她所求之事,既不關乎她自己,也不關乎段文騫,反而是在這場事件中貌似毫不相干的另一個女人。

謝印雪這輩子被許多人求助過,可被鬼求助,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她怎麼了?”他往後挪了挪,讓出些位置,還把車門開啟了,“外頭太陽大,要不你上來說吧。”

柳不花和沈秋戟:“……”

不過可能比起烈陽,車子裡坐著的沈秋戟更令她避之不及,因此任聆鳳婉拒了謝印雪的好意,也怕耽擱時間,立馬就向謝印雪講述這些日子發生的事——

任聆鳳“纏上”段文騫,是從她忽然有了塊墓碑開始的。

她是個死了二十年的女鬼,二十年前,她因難產去世,生下來的孩子沒啼哭幾聲也死了,丈夫家認為不祥,又因她父母皆已去世,孃家再無人能出頭護著她,就按照老家習俗,用草蓆裹了屍身在一座山上匆匆下葬,不發喪,不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