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建賢敘述的邪門事中,他說他常常看到死去工人的家屬跑到自己辦公室去哭,又說給工人燒的冥幣到了自己口袋裡……其實去哭的哪裡是什麼工人的親屬啊,分明是他老婆!冥幣燒燬後會出現在他口袋裡,也本就因為那些冥幣燒給的人是他自個!

而蘇良輝、他還有藺建賢今年中秋沒像往年那樣聚一聚,也是因著藺建賢早就葬在安福園裡了,又怎麼能與他們聚會喝酒呢?

朱易琨放下手機慌慌張掛了與蘇良輝的電話,點開通話介面再看他先前與藺建賢的通話記錄——有是有,可藺建賢的號碼,這一回全部變成了曾經的通話中,藺建賢告訴他的那串數字:安福園的電話號碼!

所以到頭來,撞鬼的人竟是自己?

謝印雪看著朱易琨打完電話後就一副天塌了的恐懼表情,又笑著給他添了把火,說:“朱老闆,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若沒‘鎖長生’,你昨天可能就已經死了。”

朱易琨如今的命和柳不花是綁在一起的,柳不花代替他通關了鎖長生,他便能延續一個月的壽命,期間無論發生任何事,“鎖長生”都能保證參與者不死——當然,也僅僅是不死而已。

故昨日藺建賢要朱易琨去找他時,朱易琨才會碰上那麼多阻攔他離開雲蔚大廈的“巧合”。

也由此可見,朱易琨昨日要是真見了藺建賢,他必死無疑。

“我、我……”

朱易琨聞言抖若篩糠,剛講了兩個字,他的手機便再度響鈴震動起來,來電顯示還不是旁人,又是藺建賢!

來電顯示中,藺建賢名字底下的電話數字,也成了“44444……”這種壓根就不存在的號碼,於是朱易琨剩下的話到了嘴邊,就成了害怕的慘叫。

“謝先生救我!謝先生救我啊!”

朱易琨腸子都悔青了,痛罵自己怎麼就那麼嘴賤,非要在藺建賢下葬之日說那樣的話。

謝印雪卻噙著淺笑看他哭天喊地,還攛掇他道:“接吧,你老實和人家道個歉,或許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他就放過你了呢?”

“……真的嗎?”

“嗯,記得道歉時真誠些。”

謝印雪認真在胡謅,不過朱易琨還真信了,戰慄著摁下接聽鍵。

但不等他開口道歉,電話那端夾雜著嘈亂電流和藺建賢嘶啞嗓音的聲響便一併傳出:“老朱……電梯上不去……電梯上不去啊——!”

藺建賢說的話還是和上一次電話中的言語一模一樣,然而這回,他說到最後一個字時,聲音便驟然尖銳淒厲起來,發出像是電梯墜下時纜線急剎的刺耳怪聲。

謝印雪他們所處的電梯則伴隨著這道聲音開始顛簸晃動,彷彿要掉下電梯井底般搖搖欲墜。

芳芳要是還醒著,肯定得嚇得尖叫。

朱易琨反倒謹記著謝印雪瞎扯的謊話,跪在地上一邊抽自己嘴巴一邊給藺建賢道歉:“老藺……我對不起你!我再不會胡亂說話了,你原諒我吧……”

電梯廂內,一時之間之間只聽見朱易琨抽打自己臉頰時清脆的巴掌聲。

謝印雪聞之倍覺悅耳,心道世上還有這樣的好鬼,上趕著幫他不讓朱易琨好過。

而朱易琨的道歉似乎也沒起什麼作用,因為電梯按鈕區那邊原本暗下的樓層鍵忽地亮了起來,可電梯中無人觸碰這些按鈕。他停下自扇耳光的動作,愣了兩秒後反應過來便猛地起身朝按鈕區撲出,想按住關門鍵阻止電梯門開啟,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朱易琨滿目恐懼,駭然瞪著緩緩開啟的電梯門,誰知門外什麼都沒有。

電梯門開後,迎接眾人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彷彿深淵鬼口,等待著吞噬每個踏入其中的人。

朱易琨望著那片黑域嚥了咽口水,高懸的心臟剛得一口喘息,便見一條血手迅速探進電梯內部,死死攥住了距離電梯門最近的他的腳踝。

“老朱……”

“老朱——!”

血手的主人很快也出現在門邊,他上半身扒在電梯門口,下半身消失在黑暗處,渾身上下像是用屍塊臨時拼湊出似的血肉模糊,肩胛處黃色的脂肪和森白的骨頭都清晰可見,讓人一看便能聯想到他的死因:從十八層墜入電梯井,身首異處,屍狀慘烈。

“我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