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軒雙眼一翻,道:“你這個小姑娘不打自招,擺明了是外行人。誰不知道兩人劍法是兩個人一起使的?你是孟大俠的女兒,難道他不知道?”

孟逸然臉上一紅,難以回答,只好給他東拉西扯:“原來仙都派跟人打架,必須要兩個人一起上啊。倘若道士你落了單,豈不是非要快馬加鞭回到仙都山去,邀請一位同門師兄弟,再快馬加鞭的趕回來,這才兩個人打人家一個人?人家若是不讓你走,定要單打獨鬥,你又怎麼辦?”

王嘉遇道:“兩人劍法乃是暗藏兩儀之道,陰陽生克變化,乃是攻守一體的上乘劍術。本領差的人固然要兩人同使,才能發揮其中威力,功夫到家的人,嘿嘿,當然是一個人使的。難道尊師這麼高的武功,他也不會一人使用嗎?”

蔡子蘇和子軒對望一眼,均想:“可沒見過師父一個人使過,不過這小夥子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

孟逸然聽了大喜,道:“王公子和蔡二爺本來就是比武定輸贏,既然你們兩位齊上,那麼賭的彩頭又得加一些了。”蔡子蘇道:“怎麼說?”孟逸然道:“要是你們輸了,除了永遠不得再來南京生事外,你在四方城的那所大宅子,也得輸給我們!”蔡子蘇心想:“不妨答應了,兩人劍法天下無敵,反正頃刻間就能獲勝。”便道:“就是這樣!你要一起上來二對二也成,免得說我們以大欺小、以多勝少。”孟逸然笑道:“賭場上以小壓大、戰場上以少勝多也是常事,可見你也太沒有見識。仙都,仙都,牛皮吹得嘟嘟嘟。”蔡子蘇大怒,叫道:“若是姓王的給我傷了,又輸些什麼?”

林績道:“蔡二爺,你這所宅子值多少錢?”蔡子蘇道:“這所別墅是我上個月重金買來的,花了四千三百多萬,房子雖然舊了,地方卻是寬敞。”林績點頭,對女兒囑咐幾句,林美茹進了內室,拿了一個包裹出來。

林績道:“王公子為老夫出力,老夫感激不盡,這裡有五千萬的支票,要是王公子雙拳難敵四手,這些錢就請蔡二爺拿去吧,另外的事,冤有頭,債有主,蔡二爺再來找我算吧。不過這場仗算是好朋友比武切磋,需要點到為止。”他料想王嘉遇難以抵敵,實在不願意他為了自己的事受到損傷。

碧海巨鯨姚京華性子豪爽,最愛賭博,看他們都下注,登時賭性大發,叫道:“這話不錯,只比輸贏,不決生死,我看好蔡二哥!”從身邊摸出兩隻金元寶來,往桌上一丟,叫道:“我是賭三對一,這裡有三百兩金子,誰敢拿一百兩來跟我賭一賭?”他叫了幾聲,沒人答應。

眾人見王嘉遇年紀輕輕,怎麼是仙都派兩位高手的對手?雖然以一賭三,甚是佔便宜,卻沒人敢去下注。

林美茹挺身而出,道:“姚老大,我跟你賭。”除下腕上一隻寶石鐲子,往桌上一放。眾人見鐲子上的寶石在燭光下燦然耀眼,顯然十分貴重。姚京華為盜多年,十分識貨,笑道:“郡主,你這隻鐲子值得三百兩金子,說好以三賭一,我可不能欺負你,我再加六百兩。”他手下人又捧上四隻金元寶來。

姚京華笑道:“若是你贏了,這六隻金元寶便算是我送你將來出嫁的份子錢。”孟逸然聽到“出嫁”二字,向林美茹瞪了一眼,登時心中老大的不自在,顯然姚京華覺得林美茹肯用重金為王嘉遇下注,是看上了他了。

趙穎麗忽然把半截斷劍往桌上一扔,厲聲叫道:“我賭這把劍!”她這把長劍是師孃所賜,在眾人爭鬧時候,她已經將兩截斷劍撿起來了。

孟逸然道:“一把斷劍,誰會要啊?”旁人也覺奇怪。趙穎麗忽然厲聲叫道:“我也是以三賭一。要是姓王的僥倖勝了,你就拿這半截劍在我身上戳三個窟窿;要是他輸了,我就在你身上戳一個窟窿。你敢嗎?”

孟逸然笑笑不答。

趙穎麗瞪著眾人道:“臨峽王鎮守南京多年,外頭都說兵強馬壯,我原以為總有幾個響噹噹的角色,沒想到都是些娘們兒不如的東西。”忽然林美茹叫道:“好,我跟你賭了!”臨峽王府裡武士有四五人同時站出:“郡主,讓我來跟她賭。”林美茹道:“不用,我來賭。”趙穎麗冷笑道:“好,大家都是公證人。”

姚京華雖然是殺人不眨眼的大海盜,生性又嗜賭如命,但是對這項賭賽卻有些不忍目睹,勸道:“兩位姑娘,要賭博嘛,就賭一些胭脂什麼的吧,何必認真呢?”林美茹道:“俏羅剎斬了我家柳司翰師傅的一條手臂,回頭我要把她兩條手臂都砍下來。”姚京華嘆了口氣,知道再難相勸。

曹宇澤冷冷笑道:“看來小郡主對這位姓王的公子倒也一往情深,先是為他賭下重金,現在又寧願為了他賭上一條性命。”林美茹臉上一紅,道:“你敢不敢賭?”

孟逸然聽了曹宇澤的話,不由一愣,頓時火冒三丈,道:“我跟你這個白花蛇賭!”曹宇澤道:“賭什麼?”孟逸然道:“我也是以三賭一。他輸了,我當場叫你三聲爺爺。他要是贏了,你叫我一聲小姑奶奶就夠了,算便宜你。”眾人不禁好笑。曹宇澤怒道:“誰跟你胡鬧?我這裡等著呢,要是他僥倖贏了,我還要領教呢。”孟逸然道:“如此說來,你單人獨劍,比仙都派兩人兩劍的兩人劍法還要厲害?”曹宇澤道:“我是蘭陵派的,他們是仙都派的,各有各的絕招,你別想挑撥離間。”

子軒真人聽他們說個沒完沒了,心頭焦躁,叫道:“別說啦!小子,看招。”挺劍向王嘉遇刺去,蔡子蘇跟著踏上,劍走偏鋒,只見仙都派一俗一道,兩名弟子,一人左手劍,一人右手劍,按著易經六十四卦的卦象,雙劍縱橫,白光閃動,劍招生生滅滅,消消長長,隱隱有風雷之勢。

王嘉遇看過《墨攻遺籍》,早知道兩人劍法雖然變化繁複、凌厲狠辣,其實頗有破綻,真實威力還及不上仙都派原有的上清劍法,儘管蔡子蘇和子軒攻勢嚴厲、守勢嚴密,王嘉遇在兩人劍光中穿梭來去,瀟灑自如,他的輕功可比孟兼非高得多了,又掌握了孟兼非的破敵要訣,自然有恃無恐。蔡子蘇和子軒雙劍如疾風驟雨,卻始終刺不到他分毫,就好像二人出劍故意避開王嘉遇一般,旁人越看越奇。

姚京華對悟深大師道:“這年輕人的輕功的確了得,大師,你看他是哪一派的?似乎不像是墨攻派的。”悟深大師道:“後輩之中,如此人才,也算十分難得了。”曹宇澤和趙穎麗卻暗暗擔心,趙穎麗叫道:“你就是躲來躲去,不敢真打,那算什麼比武了!”

蔡子蘇殺得性起,劍走中宮,筆直向王嘉遇胸前刺去,子軒同時一招,左刺一劍、右刺一劍,兩人夾攻,要叫他無處可避,王嘉遇叫一聲:“好一招‘良馬既聞,麗服有輝’!”突然欺身直進,在劍底鑽過,蔡子蘇劍交左手,舞起一團劍花,子軒跟著右手出劍,刷刷刷,直刺王嘉遇下盤,王嘉遇叫道:“這一招是‘左攬繁弱,右接忘歸’。”他右手牽動蔡子蘇的長劍,不住抖動,叫道:“下一招你使‘風馳電逝’!”同時左手帶動子軒的長劍,往上一撩,叫道:“你使‘躡景追飛’!”只見蔡子蘇長劍被他牽動,快速異常,果然是一招“風馳電逝”,子軒的長劍跟著往前疾刺,便是一招“躡景追飛”了。這樣一來,倒像是師父傳授弟子劍法,哪裡還像是生死相搏?眾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悟深大師一凜,對姚京華道:“這年輕人用的好像是‘星屑旋轉功’,正是墨攻派的武功。”

正說著,王嘉遇突然矮身,左肩微挺,撞在蔡子蘇的左腕,他只使了三成力,蔡子蘇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子軒大驚,刷刷刷連環三劍,奮力來救護師兄,王嘉遇見招拆招,笑道:“小道士的這招‘一劍化三清’著實不賴。”蔡子蘇得師弟援手,這才站定,罵道:“小雜種,敢出怪招撞人!”

王嘉遇這次出手,本來只求排解糾紛,並不想得罪江湖好漢,更不願跟人結仇,這時聽蔡子蘇口出汙言,辱及先人,不禁大怒,暗想:今日若不露兩手上乘武功,將你們二人當場碾壓,這件事也難以輕易了結,這件事若不了結,待會兒處置奸賊嵇霆傑時候,恐怕你們也不肯服氣!

這時,蔡子蘇和子軒兩人左右盤旋,雙劍使得沉穩狠辣,又把王嘉遇裹在垓心,王嘉遇只隨劍進退,笑道:“兩人劍法本身就有破綻,你二人功力又不到家,怎能傷我?姚老大、曹大俠、趙女俠,你們今天可要折本啦。”

孟逸然見王嘉遇對付二人,遊刃有餘,不禁釋然,笑道:“大哥,有人陪你捉迷藏玩,卻沒人陪我玩,我不如寫一篇文章,也免得無聊。”

王嘉遇閃開子軒刺來的一劍,笑問:“好啊,題目叫什麼呢?”孟逸然道:“就叫‘逍遙遊俠戲仙都二徒’。”王嘉遇笑道:“題目不錯,文章必也不差。”

孟逸然笑道:“夫寶刀寶劍者,誠殺人之利器也;而仙都徒弟者,乃蠢材之不可教也……”說到這裡,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

孟逸然繼續道:“吾乃逍遙遊俠、墨攻傳人;爾唯執迷不悟,頑抗滋生。四方君子停杯觀鬥,老三奸賊憂心暗生。劍法有兩人之名,千招萬招,盡是下乘;賭博以豪宅為注,一輸再輸,叫人傷魂。仙都二徒手忙腳亂,不覺半入死門;逍遙遊俠無可奈何,唯有擊倒兩人!”

王嘉遇突然轉身,左手食中二指迎面直取蔡子蘇雙目,逼退蔡子蘇數步,運起山岸功,避開劍刃,從劍背處拿定子軒的長劍,叫道:“撒手!”子軒持劍不穩,長劍被王嘉遇夾手奪去,子軒右掌一空,左腿立刻掃出,要敗中取勝,王嘉遇雙足一點,身子騰空而起,避開了這一腿,右手抓住劍背,將劍柄對著蔡子蘇左手“曲池穴”一打,蔡子蘇手臂一麻,劍已脫手,被王嘉遇伸左手奪過去。

萬俊對悟深大師道:“大師,這年輕人似乎不光會墨攻派的武功,還會武當派的‘梯雲縱’!”

王嘉遇掄起雙劍,手腕一振,道:“你們沒見過一人使出‘兩人劍法’,這就留神看清楚了!”

只見他雙劍舞了開來,左攻右守,右擊左拒,一招一式,果然與兩人劍法毫無二致,劍招繁複,變化多端,蔡子蘇和子軒剛才分別使出來,在場人人親眼所見,此時見他一人雙劍竟然包含仙都派兩大弟子的上乘劍招,可見他的武功比蔡子蘇、子軒高出何止數倍,人人相顧駭然。

王嘉遇舞到酣處,劍氣如虹,勢若雷霆,真有氣吞河嶽之魄,兩人劍法六十四招使完,只聽他一聲大喝,雙劍脫手而出,插入屋頂橫樑,直沒入柄。這一招“天外飛龍”卻是顏谷峰的絕招。王嘉遇垂手退開,廳上頓時鴉雀無聲,過了許久,這才喝彩四起,鼓掌如雷。

孟逸然大喜:“哈哈,有人要叫我姑奶奶啦!”

姚京華笑道:“小郡主,你贏啦,請收下吧。”隨手把金元寶一推。林美茹謝了,道:“姚老大,我借花獻佛,代你賞了人吧。”高聲叫道:“這裡九百兩金子,是姚老大跟我鬧著玩的彩頭,各位遠道而來,臨峽王府招待不周,十分慚愧,各位前輩帶來的隨從、弟子,每人都領一些,當作勞碌費吧,明天我派人送到各位住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