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成名

30.

事務所在北海道有間錄外景v用的錄音棚。

我們連夜奔赴這處偏僻的取景地,順手帶上了仍然沒能緩過神來的女孩。經紀人在自己的專業領域效率極高,兩三個小時內就原地拉起了一支成熟的製作團隊,從導演,收音,到攝影,造型一應俱全,其中不少人臨時從本島啟程,預計明天上午抵達,而最關鍵的編曲團隊則索性留在了東京,用電郵接收了我發過去的樂譜,過了一陣,回以錄完的伴奏帶。

“有點耳熟。”

松田在我點開確認時評價,眉間蹙起一點,似乎真的在用力回憶,我詫異地看他一眼:“你居然聽得出來。”

“我聽過?”他反應過來。

“淩晨三點聽過,”我道,“但一直沒機會問世,後來也改編了很多。”

在業界也屢見不鮮,檔期,精力,個人風格,營銷策略……能阻止一首歌正式問世的因素不計其數。更何況幾年間我自己也數次重寫這首曲子,卻始終不夠滿意,它太獨特,聲音是傳達的途徑,可它代表的那個夜晚分明割裂,難言,又無處可訴。樂聲流淌在車廂裡,恍惚中是在講述,有些情緒無法宣之於口,只能內化著自我排解。但當真消失不見了嗎,還是在心底逐漸累積,成為高牆,生就語言無法穿透的隔閡。

“我喜歡這首。”女孩低聲道,“它有名字嗎?”

有的。

很多年前就定下的標題,只是無法對人訴說。

“它叫,《不可說》。”

我輕聲答,擰頭看著窗外,風雪銀白,折射在視網膜上,很適合遮掩些什麼。

車子在林海中飛馳,天際從暮色到深夜,晚上八點,我們抵達門口,一百平方米不到的倉庫裡塞滿了幕布,打光板,麥克風支架,和各類被防塵布蓋得嚴嚴實實的道具,光看外形比之廢棄多年的工廠也不遑多讓,似乎隨時都可以拉去表演片場拍攝恐怖片,女孩下車時難掩震驚:這是錄音棚?

對公眾來說,是造夢的娛樂産業裡最不起眼的一部分,我解釋,對於我們來說,是工作時花費九成時間以上的地方。

“所以走吧。”我在她背上輕輕一推,“我帶你去見真正的藤澤葉琉。”

比起舞臺現場的激動人心,錄音棚裡的大部分工作是枯燥的,與錄音師反複溝通選曲的風格和主題,敲定合適的聲場,將聲音調整到自己想要的波段和音色。雖然是早早備好的曲子,但實際打磨起細節才發現有許多未完善的地方,將完整的旋律分解成單節樂句,一句句反複找準情緒。畢竟是事件後的第一次露面,必定會賺足熱點和眼球,經紀人要求按最高標準執行。整首歌錄了接近五個小時,又是低音渾厚而感情飽滿的曲風,我唱得大腦缺氧,總算被放出錄音間時已是頭重腳輕,站在門口緩了好一會,才找回方向感。

而後臉上卻冷不丁被貼了個熱源,側目而視,萩原微笑的一張臉。

“熱牛奶?”我問,懶得抬手接過,直接扭頭咬住吸管,含糊地續上,“這附近居然有賣。”

萩原脾氣甚好,見狀索性微微壓低手腕,讓我喝得更方便些:“有個便利店,小陣平出去買煙的時候發現的。”

倒是沒有聞到煙味,我側頭環顧一圈。據說犯了煙癮那位正遊走在監聽音箱和人聲效果器附近,目光心醉神迷,堪稱史上最健康的戒煙手段,我索性不去管,倒是另一個協同者不見蹤影:“那孩子呢?”

“快淩晨兩點,被我哄去睡了。”

萩原失笑,“她一開始還不肯,一直在門外看著。但是隔音做得那麼好,外面根本什麼都聽不見。”

“雖然裝修差勁,這畢竟是個專業錄音棚,能被聽到才不妙。”

一口氣把牛奶吸完,我道了聲謝,揉著額頭往臨時清理出來放包裹的辦公臺走,萩原跟過來,將牛奶盒扔進旁邊棄置的垃圾桶,見我開啟電腦,微微瞪大雙眼:“不休息?”

“不休息了。”我道,點開導演給我的攝影指令碼,“天氣預報說明天早上是晴天,能見度不錯,攝影團隊也能到場,順利的話就地開拍,導演叫我先看看臺本。”

“劇情v?”

“不……確切的說是澄清影片吧,中心思想是堅韌不拔小白花,表述上越含糊其辭越好。”我指指分鏡稿,畫框裡的人物示意火柴圖側身對著鏡頭,目光對準遠處的海平面,有和朋友談天的隨意和自然,“整個影片的流程是前段招呼加後半歌曲發布的組成形式,當然我們不會明著說歌曲發布,而是把它當作我這段時間的所思所想,作為澄清的一部分發出去。”

“以近期的話題熱度,pr認為上傳一個小時內就能沖上首頁。至於最後播放量能落在哪個區間,就取決於我裝可憐裝得怎麼樣,以及歌到底好不好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