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學

28.

生活又回了正規,拋去那些夜色中迷濛的陰影,我和身邊的所有學生一樣上學放學,課業為重,快到高二後半不便參加社團,就把大部分精力花在了研究報考條件上,偶爾揪著品味相對較好的萩原研究專業加試的自由曲目,也在松田徹底宣告失戀後陪著去天臺吹風——上大學的第一年萩原千速就似乎迎來了正桃花,交往半年左右便帶回家給父母看,如無意外,就是一路奔著結婚去的認真打算。

日子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過去,高三,考試,錄取,畢業,我念我的音樂學院,他們念兩個地鐵站外的理工大學。雖然彼此相去不遠,但大學生滿滿當當的日程表還是很難騰出空來,我們大多時候就在社交媒體上互發表情包,不能說完全不感到冷淡。但距離拉遠顯得生疏是沒辦法的事情。

結果開學後的第一次見面是在聯誼酒會上。

很離奇的發展,但事實如此,音樂學院的一大特徵,永遠充斥著大量的現充和聯誼狂人。我在入學一個月後也難以獨善其身,被室友拉著詢問是否幫忙湊個人頭,左右晚飯還沒有著落,我便無可無不可地點頭。聚會地點選在居酒屋的包間,進去就是大約十人的長桌,大抵打得是人多氣氛炒得快的主意,我們到的不早,裡面已經有人聊得熱火朝天,主辦者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我們進門正欲開口歡迎,就看見身後的包廂門再次拉開,我回過頭,正對上兩張格外眼熟的臉。

空氣一時安靜,主辦者猶自不覺,熱情地迎上來:“就差你們了,那我重新介紹一下,這位是——”

“萩原研二。”眼熟者其一笑吟吟地介面,朝我伸出手來,附贈一個暗示般的眨眼,“能夠見到你,今天就沒有白來,可愛的小姐,能請教你的芳名嗎?”

著實很難在這氣氛下作出其他反應,我在松田瞪圓的眼睛和主辦者詫異的眼神中強行壓下抽搐的嘴角,矜持地抬手和他相握,並兢兢業業地對戲。

“長谷川葉良,請多指教。”

可想而知,在聯誼一開始就光明正大挑明對某人興趣的參會者會自然而然地被排擠作一堆。畢竟沒人會想在擺明瞭毫無機會的物件身上浪費時間,二十分鐘後我和萩原成功被一起打發出門找前臺加菜,包廂門關上的第一秒我們互相對視,第二秒各自移開眼神,撐到第三秒才開始笑出聲,是個了不起的成就。

所以是怎麼回事。

笑完後我問,萩原則永遠是足夠悠哉的態度,拿著記了追加點單的筆記本往外走,邊走邊答,他說是學系的朋友相邀,他本就不反感這場合所以順水推舟。至於松田,則是似乎還沒從上一場失戀中完全走出,至今沒找到合適的物件,他自覺身為罪魁禍首的親弟弟難辭其咎,便把一直蹲在宿舍裡長蘑菇的松田強行拉了過來。

哦……你主要是想幫他找目標,才一開始就顯得好像對我很有興趣,好把自己排除在其他女孩的選項之外?

bingo,他打了個響指,不愧是小葉良,nice foo。

那畢竟是有國中三年的對戲經驗。

我答,然後忍不住笑,抬眼,正好和垂下頭的萩原撞在一起,同樣眉眼彎彎的一張臉,這感覺太過熟悉,以至於我有瞬間忘乎所以,只顧著笑回去:感覺好久沒這樣了,偶爾來一次還蠻不錯的。

是啊。他答。

從話音落地到聽到答複有微妙的時間差,我揚起眉:怎麼?

沒什麼。仍舊是含糊的停頓,居酒屋昏黃的燈影下那雙清透的瞳孔浮光掠影,他溫和地收斂輕浮的笑,在開口時聲音中莫名沒了平素的雲遮霧障:只是在想,葉良,我分手有一段時間了。

這麼一說確實,有幾個月了。

嗯,最近也嘗試認識了不少新的物件,但……他說,唇線繃緊,竟是些許緊張的跡象,過分稀奇,自國中後就沒再看過他為戀愛煩心,連帶著我也放慢腳步,試圖在嘈雜的走廊內聽清,但……

“但都不盡如人意,還企圖在認識到這手段不靠譜的情況下坑害幼馴染,罪加一等,萩。”

突然加入對話的聲音讓我和萩原齊齊停步,無他,實在太過耳熟。於是一左一右地轉頭,果不其然在背後找到不知何時跟上來的黑發自然捲。對方橫眉冷睨,神色不善,一米八的身高瞪視出三米六的效果,臉上從左到右一行大字:坦白從嚴,抗拒更嚴。

我立刻不著痕跡地往萩原身後躲了躲,火速賣隊友求榮:“我提前不知道,我也是無辜的。”

幸而松田盛怒下還有幾分講道理,怒火全都朝著萩原而去,我在旁邊圍觀倆現役男大在居酒屋裡上演降龍伏虎一百零八式,順便拽住前來勸架的店員,笑臉盈盈地請他按筆記上的點單替包廂加菜,等到終於把人忽悠走,旁邊也差不多堪堪住手,險些破相的萩原可憐兮兮地捂住臉朝我靠過來,語調哀怨:小陣平下手好狠——

松田餘怒未消,冷哼一聲: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