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帶著玉葭出門,一路上穿花拂柳,便到了謝皓園中的小廚房中。

她極為殷勤熱絡地幫玉葭將藥方上的藥抓了包好,嘴上還不住唸叨著:“娘子尊貴,還是老身進去服侍罷。娘子放心,老身斷不會偷學娘子醫術的。”

就差直接說要在一旁監視玉葭了。

玉葭微笑著接過藥,安然一福,“我知道嬤嬤不放心我,但請恕我實在不能讓嬤嬤進來。不過嬤嬤請放心,我的身家性命與母家榮辱全在侯府手中,我總不會拿這些頑笑的。”

劉嬤嬤被搪塞得實在想不出什麼話來,只得搭著臉賠笑,“娘子既如此說了,老身也就放心了。老身就於門口守著,娘子若有吩咐,儘管喚老身便是了。”

玉葭點點頭,以眼神示意自己的陪嫁丫鬟紅蕊秋荻。

這二人是她母親送她的丫鬟,從小就跟她一起在道觀里長大,最是明白自己,一接到眼神示意,便一左一右守在小廚房門口,直如兩個門神一般威嚴注視著劉嬤嬤。

劉嬤嬤心中不免嘀咕幾分,難道這位五娘子竟猜到了自己想要從門縫裡偷瞧麼?

“嬤嬤還是安心罷,我家娘子的醫術不會出錯的。待會子藥熬好了,為保萬全,娘子自己也會試飲的。”秋荻瞥著極其不安心的劉嬤嬤,只是笑語安慰道。

“好罷。”劉嬤嬤假意答應著,只等著待會兒再找機會偷偷看幾眼才肯放心。

只是秋荻與紅蕊看的極嚴,她心思自是落空。

聽著外頭逐漸安定下來,小廚房裡的玉葭這才慢悠悠地拿出一應藥材一股腦地全丟進了藥壺之中,等藥熬至濃稠若膏後,便於貼身荷包之中抽出一張符紙。

隨後,寬袖輕展,其中錦帕順勢滑落於地,上頭是滿滿的血跡。

這是方才謝皓吐血時,自己上前用帕子擦了,臨出門前又在地上的碎瓷片子上颳了嘉目的血下來。

那嘉目長久給謝皓暗中下毒,殺孽已造,所以用他的壽數換謝皓的壽數,並不算違背了上天。

“改壽之法,極耗修為,且雙方存著因果。若是隨意改動,必遭天譴。”師父教習她換壽秘術時的話,她時刻不敢忘。

隨後,玉葭又將自己手指刺破,以自己的血為筆,在帕子上縱橫往復,畫了一張極醜的符籙。

緊急時分,長的醜也不是一等要緊事,功效完美就是了。

玉葭將符紙與血帕一同焚化成灰,丟入藥湯中,這湯藥才算成了。

她默唸咒語,在心裡測算起來,果然謝皓承了那小廝的壽數,命格改變,平添了幾年的光景,雖然少了些,但足夠撐到他第二個生死大劫來臨了。

說起這個生死大劫,還要從十日前講起。

彼時,長寧侯府的太夫人昌平郡主前來甘泉觀求籤,乃說是病重垂危的五郎君要結親,求自己的師父惠慈仙師算一算八字是否相合。

玉葭跟在師父身後瞥了一眼,這才知道,她黑心的阿爹與庶母竟要為了八百兩銀子的聘禮,將她嫁過去沖喜!

她怒火衝上心頭,當即便要當場退婚,卻被師父阻止。

因為師父算了一卦,這位五郎君謝皓是玉葭命定的姻緣,若她想繼續修習玄術,便要用換壽之法,幫謝皓渡過他此生的三次生死大劫才成。

玉葭思前想後,只能暫時同意了這樁婚事,等三次生死大劫後,再與他和離。

……

當玉葭熬好的那碗藥被端到謝皓面前之時,他看著眼前膏脂一般的所謂“藥汁”,不由自主地捂緊了鼻子,遲疑問道。

“這……能喝麼?”

“雖是難喝,可是有用的。”

玉葭假笑一聲,以此來掩飾心中尷尬。

“那我……便喝罷。”

謝皓眉目越發擰成一團,顫顫巍巍地拿起琉璃小碗,捏著鼻子,一鼓作氣將那藥汁全倒入嘴中。

嚥下去那一刻,只覺得苦味四散蔓延,彷彿整個人都被泡在陳年膽汁之中,險些被翻湧而來的苦焦氣味給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