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長寧侯府,新房。

五郎君謝皓的貼身嬤嬤劉氏,端著一碗正散發著酸澀氣味的湯藥,滿面憂愁地道:“郎君,該喝藥了。藥是溫熱的,正好入口,喝完也該歇息了。”

謝皓就著劉嬤嬤的手,剛喝了幾口藥湯,就聽自己的新婚妻子沈玉葭驚呼一聲:“慢著!”

隨後,藥碗便被她打落於地。

謝皓與玉葭相對而視,白淨面龐上的桃花眼中多了幾分水波似的柔弱慌張:“姊姊?”

玉葭從七歲起,便一直在道觀中修行,鮮少接觸外男,與男子面對面說話,還是人生頭一遭,頓時覺著有些彆扭。

她趕緊默唸道經,平靜了神色,這才道:“這藥有問題。”

“啊?”劉嬤嬤傻了,“這是郎君一直以來喝的藥呀!怎的會有問題?”

玉葭聞言,暗中再次掐指一算。

只見謝皓面容上的黑煞之氣,果然在他放下藥碗後漸漸消退,面相也不再呈現將死之相,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藥,的確有毒。”

劉嬤嬤不知所措地轉頭看了謝皓一眼,得到他的同意後,立刻拾起藥碗,飛快地跑出去找大夫驗毒。

片刻之後,劉嬤嬤捧著一碗藥渣進了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大夫並著三個小廝,其中一個小廝被束縛了雙手,口中還塞了布條。

“郎君,老身悄悄找秦大夫看了,秦大夫說,郎君的藥中,被人混入了香加皮。”

秦大夫上前給謝皓把了脈象,面色越發凝重起來:“郎君的湯藥用的本該是無毒且溫和的五加皮,卻被人混入了名字外表都十分相近的香加皮。”

“此藥雖是強壯心脈的,可藥性兇猛又有毒性,郎君身子根本承受不住。長此以往,身子便會越來越虛弱!”

後面的話,涉及到內宅腌臢陰毒的手段,秦大夫不敢再說下去,顫顫巍巍地對著謝皓磕頭。

謝皓顫抖著咳了幾聲,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

“他們竟這般想讓我死!好手段!”

劉嬤嬤面上青筋爆起,快步行至那被綁的小廝面前,劈面便是兩個耳光。

“黑了心肝的下作東西!連郎君也敢謀害,當真是不要命了!”

那小廝膝行於榻邊,在腳踏處跪著,雙目含淚,哀慼萬分:“郎君恕罪,小的實在不知啊!”

饒是劉嬤嬤如何逼問,他就是不肯承認。

謝皓見他冥頑不靈,心中氣性更翻湧了幾分,“嘉目,你跟了我十年,你……”

話還未說完,便吐了一口血出來。

玉葭眼疾手快,立時便將謝皓扶住,幫他擦掉血後,定神一看,只見那喚作嘉目的小廝身上藏著濃烈的殺孽之氣,直指謝皓,心中便有了主意。

“你就算不承認,也不打緊,畢竟你房中還藏著那香加皮呢,只要派人去搜,便能定你的罪。物證在此,你謀害主上的罪名註定無法逃脫,按律全家當斬。”

玉葭見他有所動搖,繼續誅心。

“但郎君知道,你不過是受人指使,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就罷了,何必還要牽連家人?你若說了,郎君總有法子保全你的家人。你的身契家人,可是在郎君手中的。”

此言一出,著實令謝皓與劉嬤嬤對她刮目相看起來。

誰都知道,這位沈娘子只是一破落秀才家的長女,年幼時生母和離,七歲時因命格衝撞,被庶母送至甘泉觀中修道,被太夫人以八百兩銀子的價格,買來給五郎君沖喜的。

按理說,沈娘子會任由家中賣她過來沖喜,理應是個軟弱沒主意的,可現下這番條理清晰的審問話術,倒真真有股侯門主母的派頭。

嘉目思索片刻,便想明白了,跪伏在地上,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