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第2/2頁)

我轉身進內室看沈業，太醫正跪在床前戰戰兢兢把脈，片刻後退出去在外間開藥。

孟採瑤坐在沈業床邊體貼入微地給他擦臉，我也不好上前去點眼，只悄無聲息站在一旁，沈業偏偏頭，餘光落在我身上，他浮起一個虛弱的笑，手指彎了彎，讓我過去。

我往近挪了幾步，孟採瑤看看沈業又回頭看我，眼中的失落都快要溢位來，默默退開。

沈業的力氣不足以支撐他抬起手臂太久，我趕緊在空中接住他的手握住，他似乎是想說話，又痛得不能開口。我知道腹中傷口有多痛，緩緩道：“先別說話了吧，宮中一切都好，你別擔心。”

沈業點頭的動作極慢，握著我的手用了幾分力，眼珠瞟了瞟孟採瑤，比了個“回去”的口型。

我回頭道：“陛下惦記大皇子，你先回去看看鈺兒，我留在延英殿陪侍，等明日你再來。”

孟採瑤想陪著沈業，然而她更擔心自己的孩子，掙紮一番後還是回了拾翠殿。

外頭只剩下太醫和羽林郎，我要來清水和剪子，給他擦身上的血。太醫止血包紮時只是解開衣襟露出胸腹，壓在身下的衣袍無法抽出，他們也不敢造次，只好由我一點點把衣袍剪碎後再取出，可沈業昏迷無法配合穿衣，只能這樣光著膀子，腹上纏著一圈白紗布。

沈業一整夜都沒好好睡覺，腹部劇烈的疼痛使他不斷發出低淺的呻吟，我讓人搬來一把躺椅，就近半臥在躺椅上陪他，不一會藥熬好了，漆黑如墨的藥汁只是聞聞嘴裡就泛苦。

我把靠枕塞在沈業背後好讓他能借力坐起來，吹涼了藥一勺勺喂給他，剛喝兩勺他就苦得直皺眉，我以為他不想喝正要勸他，結果他說：“別用勺子了，用碗。”我趕緊把碗遞到他嘴邊，他低頭一口氣全喝完了。

沈業又要水漱口，等漱完口他才幽幽道：“你看我胸口。”

沈業的胸口到腰腹滿是一片水痕，水混著藥汁流到紗布裡，狼藉一片，顯然是剛才喂藥喂水太著急，他來不及喝灑出來好多。

我赫然，手忙腳亂給他擦幹淨，又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

“你不會照顧人，讓宮人來伺候吧。”沈業屏氣，疼得直抽抽。

我也沒這樣伺候過人，本想在他面前扮個賢惠，結果倒讓他不太好受。

沈業道：“擦個汗總會吧。”

天氣太熱傷口又疼，沈業臉上都是細密的汗，我找來一條棉巾子細細擦淨，沈業臉上總歸有了點笑影。

“我聽到你阻攔太後，還算有理有據，也知道不能讓她看見我昏睡不醒。”沈業的聲音有氣無力，“辛苦你了，又要看顧我，還要看顧採瑤。”

我也不太能保持自如的神情，大概見多了他生龍活虎欺負我的模樣，驟然沒有生氣命若懸絲，還是讓我有些揪心，回想上次在西涼也不過是皮肉傷，這次卻比之前更甚，如此想著，面上的表情便不大好看，沈業說了幾句讓我別擔心，又叫太醫過來換被水洇濕的紗布。

太醫走後內室空無一人，沈業朝我伸伸手：“過來，讓我抱一會。”

說是要抱我，其實更像我抱著沈業，他的頭靠在我肩上，人往我身上傾著，他渾身沒有半點力氣又重又沉，靠了一會我胳膊就麻了。

他說：“阿言，真疼啊。”

我拉過薄被覆在他身上，低聲道：“睡吧，睡著就不疼了，我在這兒陪著你。”

他像是聽進去我的話，握住我的手平穩躺下。

夜已過半，我也困得睜不開，睡夢中突然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嘔吐聲，坐起來一看沈業趴在床沿嘔血，地上鮮紅一片。

我只覺後背發涼站都站不穩，愣神後忙喚太醫進來救治，看著太醫忙亂手腳不住發抖。

“娘娘坐著等吧。”陸越在我腿軟倒下去的一瞬扶住我的手臂，攙扶我坐在軟榻上，“娘娘的陪嫁兵丁全在宮外，幾處宮門今夜禁止任何人出入，一點訊息都傳不出去，王府也都沒什麼動向，娘娘盡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