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餐

不出兩個星期,畫廊的解除危機,重新進入運轉。雲枝嫿不知道柯訣用了什麼方法亦或是什麼樣的手段,她只知道,他把一切都解決好了,沒有留下一丁點的麻煩。

顏煕街的拐角處新開了一家被一顆樹遮擋住的咖啡館,沒有店名,只有簡約的樹標誌圖案。白牆映襯著綠意,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傾灑在折疊的玻璃窗上。

為了表達對柯訣的嘉獎,雲枝嫿拉他出來說請喝咖啡,反正管夠。一路上她挽著他的胳膊,由於門不足以兩個人並行透過,便一前一後進入這家店內陳設帶著歲月痕跡的咖啡館。

老式唱片機悠悠地哼唱著陳奕迅的歌:“你會不會忽然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暄和你坐著聊聊天……”

非常的應景應情。

雲枝嫿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低頭細看店員拿來的手寫單子,抬眸問柯訣:“想喝哪個?”

他認認真真地把單子從上往下看了一遍,照著雲枝嫿往常的口味點了兩杯他們家的招牌,叫“好久不見”。細膩的奶泡上還浮著漂亮的拉花,勾勒的心形圖案讓人不忍心破壞,她輕抿一口,咖啡的醇香與牛奶的絲滑在味蕾共舞,溫度也剛剛好。

她輕輕側過頭,將腦袋的重量交付於他的肩膀。窗外人潮如織,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而她只是迎著軟軟的風,沉浸在這片刻的慵懶與寧靜中。

柯訣感受到肩上的倚靠,心中泛起漣漪,眼神不自覺地也飄向窗外。

在這裡,時間都慢了下來。

店員輕聲細語地喊了兩遍,等她第二次上前,雲枝嫿才反應過來是在喊自己。

“小姐姐,是這樣的,我們店裡最近推出了一款寫小卡片的活動,這個活動呢只有恩愛的情侶能夠參加,獎品是下次過來的時候可以直接免單。”店員的視線短暫地落在了柯訣的身上,收回後繼續說:“經過我們剛剛的一系列觀察,你們完全符合要求。”

雲枝嫿以為是很繁瑣的套路,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又聽見她忙不疊說:“這個活動不會耽誤太多的時間,就是在卡片上寫一句話送給之後來我們店裡的人即可。”

柯訣接過她手裡的原木色小卡片,紳士道:“沒事,我們一會寫完給你。”

等店員走後,雲枝嫿拿著馬克筆在思忖要寫什麼,沒一會兒,卡片上款款落下筆墨:想念不如見一面,在春天的咖啡店。

——

晨露還在草葉上泛著微光,風掠過樹梢,吟雲觀林裡栽種了二十年的櫻花樹抖落成一場淡粉色的雪。

麥泱鬧了很久的野餐,雲枝嫿終於沒有畫餅給她安排上了。

吟雲觀林的斜坡早已鋪開翡翠色地毯,鬱金香旁邊聚集著三三兩兩的野餐人群,小孩子拿著泡泡機在活蹦亂跳。

雲枝嫿特意選了那方手繡野餐墊,藍底白花的棉布上還留著去年櫻花祭的淡粉痕跡。柯訣扯著另一邊的兩個角,陪她一起把野餐墊鋪陳好。

麥泱把最後一塊藍莓奶油蛋糕從藤編食盒裡拿出來後,瞧見孟女士的輪椅可能不太安全,開口吩咐道:“範言,你快把孟姨往我們這邊挪動些位置,怕小坡也有滑下去的風險。”

“評價咱們家麥麥就兩個字,體貼入微。”

麥泱感覺不太對勁,掰著手指頭數,糾正道:“那是四個字,孟姨。”尾音拖著波浪號。

對於她的較真,孟女士樂開了花。

範言動作很快,三步並作兩步將孟女士安頓好,忙活之前還不忘給她蓋上個波西米亞風的披肩。

“張嘴,獎勵你一顆軟糖。”說這話的時候麥泱情不自禁地也張大了嘴巴,糖進範言嘴裡後,她又從兜裡掏出一顆硬糖,撕開包裝紙,美滋滋放進自己嘴巴裡。

苦了誰都不能苦了她的櫻桃小嘴。

雲枝嫿今天的耳墜是櫻花形狀的玻璃製品,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虹光,一瞬間閃到了麥泱的眼睛:“你的耳墜真是要閃瞎我的眼啊。”

“閃瞎了剛好我來做你的眼睛。”範言想也沒想地蹦出來這麼一句土味情話。

柯訣皺了皺鼻子,剋制住想翻白眼的沖動,冷冷道:“你土不土。”

“咦,真的太土了,我要離你遠點,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咱們兩個認識。”麥泱使勁往雲枝嫿那邊移動,假意離範言越遠越好。

麥泱發間別著的鬱金香發夾滑落到肩頭,範言撿起來佯裝不還給她,她由於個子太矮,不管怎麼扒拉都無效,最後還是範言重新幫她把發夾別好。他腕間的檀木手串隨動作輕響,與遠處的手風琴藝人發出的曲目微妙共振。

雲枝嫿轉頭看見柯訣將醃漬好的梅子飯團擺成花瓣形狀,正當她起身要過去幫忙時,驚蟄突然打翻玻璃杯中盛放的椰子汁,白色液體在藍白棉布上洇開夏日海岸線。

他拿了塊吸水毛巾,懲罰似的蓋住驚蟄的眼睛,它扭動著身體想把遮擋物甩開,不料撞上了旁邊的路燈,發出很大的聲響。

雲枝嫿見狀拍了柯訣後背一下,趕忙去把吸水毛巾移開,重見天日的驚蟄環繞她走了一圈,輕快地搖擺著尾巴。

隨著太陽的移動,樹影斑駁,野餐墊一半在陽光下,一半在在樹蔭裡。她和麥泱一起挨著腦袋躺在樹蔭下微眯著眼看天空,雲層流動,這個季節的陽光並不炙熱,是溫吞的、舒服的。

柯訣和範言在一旁坐著聊天,無意間他瞥見雲枝嫿雪白的脖頸間映上一抹春日的暗綠,萌生了一個邪惡的想法:好想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