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枝嫿的聲音灰暗而輕飄,抬起手背揩了一揩,“我媽突然胃出血,直接吐了出來,畫廊也出了比較大的問題。”

“別著急。”柯訣先穩定著她的情緒,隨後給出解決方案,“我一會打電話給我同學,他是消化內科的主治醫生,叫魏進,然後我馬上訂票回來。”

雲枝嫿聽著這個名字很耳熟,後知後覺才想起來這不就是給孟女士做檢查的那位醫生嗎?他胸前工作牌上寫得就是這個名字,她無意中瞥到了。

“你說的這個同學就是剛剛給我媽做檢查那個,不用打電話給他了。”

“沒事,就一個電話的事兒,讓他幫忙關照一下孟阿姨,這樣我也更放心。”

前陣子遇到一起主治醫生靠後門走關系進來,不僅對患者的病情進行欺瞞和謊報,還耽誤了患者治療,最後突發急症一命嗚呼的新聞。

雲枝嫿一想到這些,保險起見,立馬點頭欣然同意。

臨近結束的時候,她倏然聽見柯訣說:“你現在會想著依賴我,我很開心。”語音語調有些像受寵若驚的孩子。

雲枝嫿盯著他的眼睛,似有若無地說了句:“有你在我其實也很安心。”遇到困難後她不會再有以前那種孤立無援的狀態了,她現在完完全全有了託舉,然而人一定要到能託舉和滋養自己的地方去。

柯訣扭頭看了眼窗外,遠處的雷聲隱約可聞,與近處的雨聲交織在一起,“今晚好好睡一覺,睡醒我就在了。”

雲枝嫿揉了揉右邊的太陽穴,頭暈乎的厲害,很快調整好狀態後輕松說了個“好”。

偶遇惡劣的雷雨天氣,柯訣的航班延誤,最後等來了取消的噩耗。由於時間太趕,高鐵票也售罄,他買的火車站票回春城,路程耗時三十五個小時。

當他匆忙趕回時,孟女士因癌細胞擴散至體內並伴隨轉移至關鍵部位的風險,不得不再次進入搶救室。

搶救室外,雲枝嫿焦急地來回踱步,雙手緊握,指甲幾乎嵌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她的眼神時而望向緊閉的搶救室大門,時而低垂,滿是擔憂與無助。

柯訣站在一旁,神色凝重,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自責交織的複雜情緒。他輕輕拍了拍雲枝嫿的肩膀,試圖給予她一絲安慰,但言語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會沒事的。”

她很淡很淡地“嗯”了一句,幾乎聽不清,因為她打心底裡知道,孟女士隨時都有離開人世間的風險。

搶救室內的燈光顯得格外刺眼,醫生和護士們忙碌的身影在無影燈下快速穿梭,時間彷彿被拉長,每一秒都如同煎熬。雲枝嫿的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奇跡能夠降臨,讓孟女士能夠再接著挺過這一關。

柯訣則開始聯系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醫療資源,希望能為孟女士爭取到更好的治療條件和專家意見。他深知,在這個關鍵時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關乎生死。

雲枝嫿抬眸望著剛打電話回來的柯訣,有些手足無措道:“這都進去一下午了,手術室的燈怎麼還沒有滅?是不是…”她不敢再接著往下說了。

他輕輕地將她拉近,彷彿她是世間最珍貴的瓷器,用雙臂環繞著她,給予一個溫暖而堅定的擁抱,低沉而充滿安慰的話語在她的耳邊輕拂:“我已經約好了京市那邊最好的醫院,現在我國的醫療水平這麼發達,會痊癒的。”

雲枝嫿開始自責起來,“你說我是不是錯了,不應該聽我媽的,早該去京市就醫的。”

“如果那時候去了京市治療,也許能多活幾年或者治好也說不定。”她美化了沒走過的路,總覺得另一條路沿途開滿鮮花。

話音剛落,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推開手術室的門,面帶疲憊卻透露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消毒水的氣息伴隨著他,藍色的手術室服上沾染了汗水的痕跡,眼神中也有長時間集中精力後的空洞。

他用一種專業而溫和的神情直視雲枝嫿的眼睛說:“病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隨著癌細胞的不斷擴散,家屬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

她的呼吸進入短暫的停頓,一時之間找不到任何言語來回應,只是任醫生和護士們與她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