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擺了擺手道:“你們出去,關上房門,我要和楊公子好好談談!”

兩個獄卒應聲退出,輕輕掩上了房門。陳遠走到楊道對面,拉了把椅子坐下,盯了他半晌,嘆了口氣道:“楊公子,你我素未謀面,不曾想,你對我的怨恨這麼大。”

楊道死死的盯著陳遠,爬了兩步,地上拖出血痕,冷笑:“是,你我素未謀面,可是,陳遠,我很恨你啊,因為你,我在父親的口中變得一文不值,父親平時稱讚的,都變成了你。甚至,你已經有妻妾了,為什麼還要去招惹怡璇,為什麼啊?我從小到大,就喜歡她,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娶她,我以為,只要我向爹爹提出來,憑兩家的關係,我們的事水到渠成。但是,看到李騏,他才華橫溢,他也第一眼喜歡上了怡璇,我自卑了。是,對於他,我可以祝福怡璇,可是你陳遠憑什麼?不過是花言巧語,鼓唇弄舌,欺騙怡璇,欺騙陛下,我不服,我至死不服。”

陳遠苦笑搖頭,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不想計較,楊道也不會服氣。

楊道提高了嗓門厲聲喝道:“陳遠,你這個奸賊,你害得我爹名譽掃地,在朝堂上禍害國家,你搶了怡璇,你害了我的前程,我堂堂一個恩賜進士,如今變成一個任人凌辱的囚犯!我不服,你憑什麼?你憑什麼?”

陳遠站起來,離開了牢房,楊道,已經無藥可救,這場恩怨,現在無法化解。

他要出去的時候,突然看到牢裡躺著一個女子,這個女子雙眼無神,但容貌卻異常嫵媚。

錦衣衛詔獄,女犯人一般是單獨關押的,陳遠前幾日一直在,不曾見過這麼漂亮的女犯人,心道,難道這就是王斌的小妾?隨口問身邊的獄卒:“王斌的女家屬不是發配教坊司了嗎?怎麼這裡還有一個。”

“回大人,因為佟曼芝有罪行,不能以王斌家屬受牽連論處,還待判罪。”

陳遠點點頭,走到了牢門邊。

佟曼芝受刑很重,艱難的爬起來,見一個男子站在牢門口,卻不認得此人。

“你就是佟曼芝?”

佟曼芝沒有回話。

陳遠又道:“我是陳遠。”

佟曼芝怔了怔,露出苦澀的笑容。自己害得別人幾乎喪命,最後造化弄人,人家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卻成了犯人。

“陳大人,雖然我不配請求你,但是,我還是請求你一件事。”佟曼芝掙扎著,牽動身上的傷口,不斷髮抖。

“你說吧。”

“請大人跟錦衣衛說說,給我一個痛快,呃,這地獄般的折磨,我——我受夠了。”

陳遠沒有說話,卻看出了她的死志。錦衣衛的刑罰,男子都痛不欲生,何況她一個女人。

陳遠對著進來的袁彬道:“袁兄,對楊道和這個女人,不必用刑了,我會向皇上求情,放了他們。”

“什麼?”袁彬詫異。

陳遠苦笑:“楊學士一生正直,處處維護我,我不忍讓他中年喪子,岳父大人向我求情,這個面子我不能不給,量他一個楊道,也對付不了我,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必再添殺孽。既然放一個也是放,放兩個也是放,都放了吧。”

佟曼芝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他居然為自己求情,卻沒有感激,反而嘲諷道:“婦人之人,陳遠,你做不成大事,遲早被你的婦人之仁害死自己。”

陳遠看也不看他:“做大事,要做什麼大事呢?能安安心心的做自己,踏踏實實的生活,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一定要去你爭我奪,去傷害別人,最後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卻把這所謂的鬥爭,當成揚名立萬的大事呢?”

佟曼芝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等回過神來。人早已離開,獄卒也不再凶神惡煞的過來,她以為是在做夢。對,是在做夢,從小經歷了這麼多苦難,哪有什麼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