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一散,袁彬作為錦衣衛都指揮使,初次上任,就拿出了雷霆手段。不到半日,王斌的罪名就被審出來。

貪汙、勾結黨羽,陷害大臣、挑撥皇子等等,一共列了十大罪狀。朱棣看都不看,大筆一揮,判了斬立決,抄家,男的發配奴兒干都司為奴,女的發配教坊司。

王斌家算徹底完了。

至於楊道和佟曼芝,則關在詔獄裡,朱棣一時拿不定主意。

陳遠回到家,是岳父董海和大舅哥董明昌、小舅子董明況來接風洗塵。

“爹,我就說了,姐夫肯定沒有事的嘛,你們擔心什麼。”董明況嘟著嘴道。

“混小子,你還有沒有良心,你看,我女婿都瘦了多少,你也不會好好安排,女婿家裡都沒打掃好,還不快去安排,弄些補品,給他補補身子,讓你姐看到,還不收拾你。”

董明況拉長聲音:“知道了。”一邊埋頭去安排,一邊小聲嘀咕,“嘖,你對姐夫就是好,對我這個親兒子又是打又是罵,從來都沒這麼好過。”

“嚷嚷個什麼,下個月就是婚期,還不是踏實做點事,一天就會抱怨。你爹當年我,吃了多少苦,才有了幾天,你們現在這年輕人,一點苦就嘟嘟囔囔,嘿,女婿,我這可不是說你,說我家混小子,老二,還磨蹭什麼?這麼大個人了,一點小事都辦不好,以後我走了,怎麼放心你們。”

“知道了老爹,你放心,你長命百歲,可以慢慢看我們。”

“放屁,老子氣都得被你氣死,老子才不想多活。”

“呀,老爹,那是你自己氣死,不想活的啊。”

“什麼?你這逆子——”

“老爹,你自己說的啊?”

“逆子,越長大越忤逆,你一天不氣我,你就不安心,老子揍死你——”

“啊——老爹饒命——”

陳遠和董明昌啞然,這董明況,越來越活寶了。以前畏畏縮縮的一個小紈絝,現在是一天不逗就不是他。

管家梁福看到陳遠回來,喜極而泣,又為自己把家裡搞亂了而慚愧。陳遠倒是沒有怪他們,家裡當然用不著小舅子來安排,立即安排人打掃,又叫廚房準備了午飯,一起吃了飯,岳父和大小舅子都回去了,想好好休息一下,準岳父又上門了。

陳遠將準岳父迎到客廳,讓梁福看了茶,蹇義坐下,捻著鬍鬚沉吟片刻,開門見山道:“我這次來,想必你也知道我的來意,我和楊東里相交二十多年,東里雖做事有些保守,但從來不會用低下手段對付別人,就是在朝堂上,東里執意遷都,但還是一直為你求情,他們想遷都,也是為了國計民生。楊道罪無可赦,只因事關朋友故人之子,所以我厚著臉來找你,倒不是有意妨礙司法,更不是偏袒楊道,我知道你的為人,不過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君子以厚德載物,同為朝中大臣,你能否對楊道網開一面?”

陳遠想起這一個月的牢獄之災,想起若不是他們內亂,自己最後反敗為勝,哪還有命在,硬起心腸道:“岳父大人,楊道要針對我,箇中緣由,我知道一些,若不是最後天理昭昭,死的就是我,那我家裡老母怎麼辦,還未出世的孩子怎麼辦?要我對他示君子厚德,可他又知道什麼是君子厚德嗎?”

蹇義聞言不禁語塞,遲疑一下,誠懇地輕聲道:“退之,你還記得我給你取這個名字的含義不?你與楊家的恩恩怨怨,今日且不去談,老夫只從你這方面來想,楊道生活優渥、不通世故,突然被你搶了風頭,難免心懷怨憤,心態失常,對你做出不道德的是來,所幸他並未給你造成傷害,你放他一馬。對你只有好處、並無壞處。楊道我看著長大,東里也並沒有刻意針對你,反而處處維護你,看在我的面上,向你一個晚輩求情,不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你賣這個面子,以後同朝為官,總是方便一些。遷都的事,已經人心惶惶,才到順天府,就大開殺戒,也非好事,你若能以德報怨,東里必然心懷感激。楊道不過是一介書生,縱有過錯,肯定很多老臣看在東里面上為他求情,東里德高望重,皇上決不會判他兒子的死罪,你何不順水推舟,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蹇義這番話入情入理,陳遠不禁躊躇起來。

殺一個楊道,得罪的不過是楊士奇,倒沒什麼,可是準岳父和楊士奇交情深厚,殺了楊道,讓準岳父不好面對朋友,而且,楊士奇算得上是肚裡能撐船的宰相,他兒子是他兒子,他是他。

陳遠猶豫半晌,準岳父的面子是要給的,終於下定決心,他深吸一口氣道:“岳父大人,我想去和楊道談一談再說!”

蹇義見事情有迴旋的餘地,欣然點頭道:“好!退之,你就去見一見他,這孩子我知道,性格懦弱,沒學到幾分本事,但是良心未泯,只要你好好說,他定是知道悔改的。”

陳遠點點頭,立即去了錦衣衛詔獄。進了牢房,只見楊道躺在牢房的地上,衣衫凌亂,頭髮散亂,灰白的囚衣上沾了血,看來是已經受了不輕的刑罰。一見他進來,楊道立即害怕地眼神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