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宋廣臨狂笑道:“你這女子!真是十分與眾不同!”

語罷,他照樣拉著那姑娘的手,踏著滿地月光,徑直往東邊而去。

走過巷口拐角處,又翻牆繞去西邊,甩了身後一堆人,急得抓頭撓耳,不知去處。

永安街路通揚州四面八方,微風吹過,襲了一地落花漫天飛舞,一輛彩繪青銅馬車從丹陽門慢悠悠駛來,那馬車鎏金嵌銀,覆之絹帛,繪之紋章,由四匹青驄馬拉著,左右各四人,攏共十六人隨行在側,車伕是個俊公子,遠遠便瞧見宋廣臨拉著人翻下牆頭,他奇道:“怎麼是小王爺?他身後那是個……姑娘?”

“……”

車裡的人未曾言語,只輕抬眼瞼,白衣拂寬袖,玉面露寒光,他坐得端正,目光透過雲簾朝外掃了眼,鳳眼狹長,眉色如墨,一動一靜皆如蘭,皎皎如玉亦如霜下冰。

此間,曾言俏正問:“不過話說回來,月姬坊是幹嘛的?聽這不正經的名字,莫非是青樓?”

宋廣臨笑道:“聰明,你要不想去我也不勉強,畢竟女孩子家家的,去煙花之地可不好!”

曾言俏莞爾:“你這是偏見!雖是青樓,男子去得,女子也去得!”

宋廣臨聽言,一挑眉,輕諷:“你還怪會說話!不過這種話往後不許隨便說,若是叫別人聽見了,準要說你胡言亂語,神智不清!”

曾言俏不服:“哪裡胡言亂語?你是人,我也是人,你要去月姬坊,我也要去月姬坊,那你倒是說說看,區別是什麼?”

“哼,”宋廣臨笑笑,取下腰間掛的酒壺灌了口,又拿出隨身錢袋往空中一拋,那錦囊穿金繡銀,丟出去沉甸甸的,嗒拉拉直響。少頃,他接住錢袋子,側目挑釁道:“這就是區別,我有酒,你沒有,我有錢,你也沒有。”

這話曾言俏聽著像是諷刺,聽在旁人耳中反而像極了打情罵俏,那車伕遠遠看著,真是心驚不已,揚州城裡的人都知道,召南王府這位小王爺向來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哪裡會在半夜街頭與女子調笑閒逛,更何況這女子打扮還如此“特別”,一身白裙,青絲披散。

不像人,像鬼!

三更半夜笑索情郎的惡鬼!

那隨行人中有人見馬車裡無人應聲,便大著膽子說道:“徐公子,小王爺怕不是被惡鬼纏身,我適才聽城門口當差的兄弟提起過,說是小王爺把那十八夫人給害死了!”

有些膽子小的一聽這話,一陣涼意貫穿腦門:“別,別胡說八道!”

一語未完,曾言俏忽然追著那小王爺跑了起來,嘴裡還叫道:“有種別跑!”

那一身白裙呼啦啦似掛清,在烏央央夜色裡泛光明,這宋廣臨還鬼迷心竅似的笑得好不開心,邊跑邊不忘回頭道:“女鬼莫追!我這就把酒壺和銀兩都給你!”

說罷,他一口飲盡壺中酒,又將錢袋子往屋頂上一扔:“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拿!”

曾言俏真是被這又豪又蠢的傢伙氣得不輕,當下也不知該罵他什麼好,她道:“我不過借你的錢袋子和酒壺看看!你何必那麼小氣?寧可丟了也不給我!這下好了,沒銀子可怎麼去月姬坊吃飯?”

說到這裡,她跑巷邊撿了竹竿要去夠錢袋子,馬車裡的人見狀,失了笑:“兩個蠢物。”

那語氣極為冰冷,腔調卻帶著絲絲溫情,恰如春風三月,一盞雨後新茶入了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