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惴惴然的,攥著手絹心虛肉跳,本是要出門,卻鬼使神差地上了二樓,由二樓又上了瞭臺。

荷花池小樓最上邊的這座瞭臺,四面皆窗,且並不裝著玻璃,東西南北皆可觀之詳盡。四爺常常夜半醒來起床,拿著望遠鏡離開臥室,她沒問過他去哪裡,可是不知為何卻曉得他是上了瞭臺。

此時站在瞭臺向南望去,恰恰望到正樓書房的後窗,從這麼遠望過去,那後窗彷彿是隱藏在梧桐樹後的一隻眼睛,陰陰地窺視著什麼,並且有薄薄的窗紗在神秘地晃動。但她曉得這是臆想,戎公館佔地遼闊,正樓與荷花池隔著足有尋常人家的五六重院子那般遠,是不可能看到窗紗的。

一股風從袖子裡灌進來,身上的白裳鼓了起來。她的心突然別地一跳,下意識地轉臉向側樓望去。

側樓頂

層的窗玻璃給太陽照耀著,流金撒銀般反射著閃閃的極光。三三說前日聽到發報聲出自那裡,蘭少爺沒有聽到麼?

她轉臉再次向正樓書房望過去,確是據這裡遠了些,但那種聲音莫非蘭少爺一次不曾聽不到麼?

不,聽到了。她忽然確定。蘭少爺聽到了,只是四爺按兵不動,還不到撲滅的時候!電報或許並不像她昨夜想的那樣發得頻密,她聽到過兩次,三三聽到過一次,也許僅進行過這三次或四次也未必,如果這樣,四爺是無法鎖定方位的。

是這樣,必然是這樣。

她驀然覺得這座公館不是平日看到的那個樣子了,這偌大的戎公館,明裡暗裡藏滿了眼睛,不是一個大家庭,而是一個小社會,此時她才意識到,某些人委曲求全營造著表面的寧靜,或許只是為了掩護內中的暗流湧動……

可是,昨夜的聲音是從側樓來的麼?不像。

她凝神抬起頭,茫然地憶了憶,那道發報音微渺卻也尖利,雖然一瞬即逝,但不是從東邊來是一定可以確定的,她覺得是由西首發出……肉皮忽然一跳,她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西首除了荷花池這座小樓,再無樓宇!

有種頭昏目眩的感覺襲上來,她撫著門欄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頭頂上方飛來一列鴿群,哨音尖利、飛快地掠過天際,她不敢再望正樓,也不敢望側樓,在鴿哨鳴音下,慌不擇路地奔樓下而去了……

她是真昏了,一路滿腦黑線,怎麼也捋不通自己身邊正在發生著什麼事情,從小樓裡奔出之後,迎面跟人撞了個滿懷。

‘我沒看見……”還沒抬頭看清是誰,她就慌得直搖手,可是對方卻躬了躬身,徑直走了。

是八爺,神情比她還呆滯,並且拄著一根棍子,由一個丫頭一個小廝扶著,氣若游絲地向前去了。

她愣了半天,覺得自己在夢遊,從昨天開始,一直像是在做夢,一切都如此荒謬。

她究竟顧不得思想別人的事情,惴惴然地轉身走了。

腦袋很大地到達禮查飯店,四外都是汽車,惟她坐著黃包車,飯店的門童盯著,黃包車不能近前,車伕遠遠便停下了。

她下車開發車錢時,才發現忘記帶手袋,手上除卻一隻帕子什麼都沒有,好在車伕向日在戎公館附近接活,曉得她是戎家的人,客客氣氣地說改日碰上再給好了。

她一再地道謝,車伕剛剛離開,身後就有汽車喇叭‘叭叭’地響,她連忙往邊上讓了讓,車子擦身而過,雖然沒有抬頭,但也看見草色的車身,是兩輛軍車,但是中間夾得是一輛黑車。

也許是敏感過度,她忽然就有些慌,立刻轉身向來時路走。

沒錯,她覺得這車裡有戎長風,她現在不宜見他,昨夜的事蘭少爺必定已經向他彙報了,可是她還沒有想好對策,怕說出的話於己不利,釀成大禍,此時決不能見他。

她的步子越來越快,可是後面喚,“月兒。”

可不是怎的,車上確是戎長風,因為三公主反對保鏢繞身,故今天輕車簡從地來就餐。方才看見月兒,他先是一怔,隨後馬上叫車停下。雖然官架子要緊,但也不能攜著別的女人從自己老婆身邊揚長而去,那未免不成體統。

他下車喚她,怎知她越走越快了,明知她故意,索性道:“林映月。”

這一聲叫月兒不能再繼續走了,腳一頓,然後慢慢回過頭來。

這時三公主也下車了,見她回眸,真真一驚,這不是昨夜撮哄司馬小樓的那個女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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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鄉去岢嵐,回來太晚了,更新也晚,岢嵐大家聽過嗎?改天我給大家講講岢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