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後,農學上下仍舊籠罩在破格接受皇家禮遇的氛圍中,能從中嗅到狂熱的氣息,很不對頭,可能和蘭陵臨走前幾句簡短的講演有關。鼓勵大家再接再厲,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祝願每個人都能取得驕人的成績,她很願意帶著勳章再次光臨農學,機會和榮譽近在咫尺,只要你願意努力。

大致就這個意思,總結性發言總帶著一點點煽動性,勉勵的同時鼓舞下士氣,越是高位人士幹這個越拿手,效果也越明顯,總體來說是積極的,但催化媒過於強橫的時候,化學反應可能會強烈一些。

如果打算成立農學激進組織的話,現在正是最佳時刻,哪怕食堂的大廚振臂一揮都會出現大群追隨者在一頓飯的工夫裡形成一個極端團體。當清晨劉仁軌發現自己不在是第一個到達農學的工作人員時,當常貴為了蟬聯勳章一連三天泡在農學夜不歸宿時,當午飯大家在食堂停留時間短於小便時,當食堂的工作人員討論打算將熱飯送到工作崗位時……我發誓,小時候聽老人講述的情形的確和唐朝有關,難道新中國這麼快就成立了?

不一般的感覺,望著一個個忙碌的身影,感受著身旁湍急的氣流,突然發現除了我外,原來劉仁軌也是個懶散的傢伙,這是個了不起的發現,如今凡是在農學裡邁著官步行走的人,那就是右派,沒問題,二話不說拉出去遊街就成。

捧了茶碗站在臺階上感覺有點無所事事,心裡突然出現了個奇怪的想法,要把農學裡的氛圍推廣到關中乃至全國的話,照這個精神。這個效率,蒸汽機、內燃機、電動機、永動機?或者湧現無數大於愛迪生的發明家或愛因斯坦類科學家也不一定,說不定提前個千八百年就進入**社會了。咬了下嘴唇,禁止自己再做白日夢,這樣下去我會成為法西斯。

劉仁軌竟然也在工作時間出來望風,就站在對面的臺階上,倆人相視苦笑,不約而同的搖搖頭。心裡都明白,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和錦上添花不同,用不緊密數學概念來理解地話,好好得壞的可能性也有。

明知道這樣下去容易出現意料外的變數,可也不能因為領導的幾句話挫傷大夥的積極性,方向是對的,功利心也不算錯。就是有點過於狂熱。

“從未見過的場面,農學上下一心,總體來看形勢一片大好,”走上前去朝老劉點點頭,拉扯道:“可適當的調劑調劑。緩解下緊張勢在必行。趕地快不一定趕的早,馬就算不累,車子也受不了,為長公主幾句勉勵的話失去理智就適得其反了。”

“話不能這樣說。”劉仁軌莊重糾正道:“說只為長公主幾句話。就顯得我農學上下急功近利了,報效國家應當放在第一位,農學的宗旨不會變。”

“有心報國是好事,”劉仁軌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話說出來有點飄。我沒有那麼多忌諱,該說的早說,免得到後面不好收場。“在下主張量力而行,士氣不能丟。但有張有馳才能長遠,這節奏要靠學監和在下共同掌握。”水壓再強,只要閥門上鬆緊得當,掌握量度還是有把握的。

“眾心可用,”劉仁軌點點頭,“少監說的有理。至於理智…”指指我又指指自己,“足矣。”

這屬於典型地投機行徑,看來老劉唯一遺憾的是我還能保持清醒。我猜的。

算是優點吧。按心理年齡我已經不太年輕了,但生理上還屬於青春期。腎上腺也偶爾成為意識主導,最近才發現這個問題,看來王修家裡發育晚是個遺傳,這是好事,令人欣慰。

“你最近變化不小,變的比以前更可愛。”對蘭陵在農學的表現持褒揚態度,不過主要是讚歎自己剛剛地成就。

蘭陵用最後的力氣取過絲巾蓋在臉上,隨後就徹底癱瘓了。棉絮一般的身體,笆比娃娃那種被動造型讓人興趣盎然。工程學,人體藝術,各式各樣造型樂此不疲,創意最重要,當然,要確定蘭陵是不是已經失去抵抗力,偶爾發飈起來還是很有殺傷力的。

“死了。”幾分鐘後,蘭陵氣若游絲聲音再次飄來,“妾身快要淹死了。”

“那是。”伸手挑下蘭陵臉上地絲巾,“你一臉汗都浸透了,再蓋會我就得判行刺。”

“恩,”蘭陵伸手擋在臉上,絞起雙腿羞澀的側過身軀,細聲道:“可是大罪呢,一下午盡行刺了,就沒說有次得手的。”

“看,嘴硬吧?”給蘭陵翻過來,扯過個絲被面蓋上,“今日暫且就放你一馬。”

“別放啊,可是能死你呢。”蘭陵吃吃笑了起來,一撈手臂將我圈住,“挨住歇會。都不知道你來商量什麼事,兩句話沒說完就著你道了。躺妾身跟前養養精神,小心一會騎馬絆蒜。”

“沒問題,最近狀態神勇,就是飈馬也不要緊。”半摟著蘭陵,握拳彎臂顯示下似有似無的二頭肌,“哦,對了。我來找你什麼事情?”

“你問我呢?”蘭陵笑著藏我懷裡,臊道:“怕就是為剛剛的事情,這是夏天天長,下了差就朝我這裡鑽。想就想,非得拿事擋著,你就是沒事跑來,妾身就不應允了麼?”

“別打岔。本來真有事,一來見你伸胳膊撩腿的就變的無所事事了。”搬起蘭陵水汪汪粉臉端詳起來,妖,實在是妖,看的腦子裡更沒了頭尾,事情就算了,先湊上去啃幾口再說。

“小心回不了家。”蘭陵仰臉收臂,將我攬在身上,“最後一次,晚上坐我馬車回去……”

坐馬車就免了,出門涼風一吹,恍然清醒。壞了,事還沒說!反正月光皎潔,再晚點也不要緊,再求見。

“郎君是打算在妾身這裡留宿?”蘭陵歪在塌上背對了我,連身子都懶得翻,“不想動,您上來說話。”

“嘿嘿,”拉個涼枕靠在蘭陵對面。笑道:“最近愛忘事,昏天黑地差點就回去了。”

“那可看場合,是光在我這忘呢,還是見了大姑娘家都忘?”蘭陵伸腳丫在我身上捏捏,自嘲道:“這樣好,起碼我也算有一次分量,都比你家花露水作坊重了,妾身是不是該慶賀一下?”伸手指指跟前地茶碗。

“看你說的。”起身端茶碗餵了幾口。“拽很,咋不指指錢櫃子讓我替你花了?”

“你可沒我錢櫃子重。”蘭陵輕笑著朝胸脯上捶打幾下,“早料到你會回來。”

“明明知道也不說提醒下。”湊茶碗上幹了一杯,“劍南那邊怎麼了?上半年積壓那麼些個,內府上出什麼事了?”

“內府上沒出事。就是吐蕃那邊有了變故。”蘭陵伸手過來,示意我給她扶起,“吐蕃已經著手限制花露水買賣,年前連續增加稅收。但還能保證銷路,可從上月初就已經禁止了。我也才接到訊息,如今只能暗地銷售,銷量大打折扣。”

“這麼大事情怎麼不給我說?還叫我來找你。”對王家來說,這劍南一出事,兩成收益就泡湯了,本來還指望由劍南的作坊朝隴右直接提供資金支援,理想與現實差距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