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早,郭榮就將率領三萬周軍東進濠州,此刻已過二更,仍舊有堆積如山的公務亟需他處理。

大帳中靜謐無聲,郭榮劍眉緊鎖,正煩心於新任廬州判官呈上的奏章。

據廬州判官反映,兼任廬州知州的侍衛步兵左廂都指揮使趙晁,最近一月在廬州枉顧朝廷詔令,肆意強徵百姓錢糧,還縱容部眾劫掠婦女。

趙晁曾是先帝郭威的幕府舊臣,與郭榮關係親密,是郭榮極為信賴的武將。

郭榮並不懷疑奏章的確切性,趙晁他是瞭解的,嗜殺成性,貪財聚斂,若不是身為高階武將,那就是一條活脫脫的惡棍。

今年一月,趙晁在負責監押三千南唐降軍時,未經上頭准許,就自作主張處斬了三千降卒。

郭榮看在往日情面上,並未嚴厲責罰趙晁,還讓他領軍南下攻取廬州,城破之後,又將廬州委於趙晁,希望他能夠好生反省,替朝廷治理好廬州。

對於趙晁這位舊識,郭榮可謂是給足了機會。

但在朝廷三令五申不可劫掠百姓的前提下,趙晁卻仍敢在廬州我行我素,無視朝廷詔令,這令郭榮甚是惱火。

可即便如此,郭榮卻不能輕易嚴懲趙晁。

在此時,攻破城池縱容士兵劫掠是常態,並不構成罪行。

郭榮若是因為這點“小事”就懲處趙晁,勢必就會引發軍中普遍的不滿,這會危及他統治的根基。

而且趙晁作為先帝舊臣,其舊識遍佈軍中高層,郭榮甚至有點不敢動他。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趙晁都敢如此肆意妄為,其他州縣,又該是怎麼個情況?”

廬州也就是後世的合肥市,就在壽州以南一百三十里,驛馬半日可至。

趙晁的惡劣行徑已然成為事實,郭榮心中有數,已經有了解決的法子。

很快,郭榮提筆寫就一張人事調令的紙條,他決定派趙匡贊南下,擔任廬州知州以安撫百姓。

趙匡贊雖是武將,但出生高門,素有仁名,極具儒者之風,當能盡安撫之責,雖說名字和趙匡胤很像,但兩人並無親屬關係,他目前擔任壽州城東面都部署,負責壽州城東面的攻城事宜。

郭榮猜到李重進將會暫緩攻城,因此派趙匡贊派去廬州與趙晁對調差遣,並不會誤事。

召來內侍,命他將紙條速速送往行在翰林院後,郭榮繼續埋頭批閱奏章。

廬州之事勉強還能解決,未知詳情的六個新佔州,卻時刻擾動著郭榮的心絃。

郭榮擔心其餘六個州也如廬州一般,慘遭守軍蹂躪,這樣他提出的“仁政”策略,心心念唸的淮南百姓重新歸附中原,就只能成為一樁空談。

恰好眼前是行在三司使竇儀遞上的奏章,他聲稱在滁州沒能徵到糧米,目前已經快馬加鞭趕赴揚州,定能為朝廷徵集大量糧草。

壞事當真是一件接一件...郭榮只覺額角生疼,視線也有些模糊不清。

正當郭榮精神恍惚之際,帳外傳來內侍張守恩的輕柔嗓音:“陛下,吳廷祚有要事求見。”

郭榮猛然驚醒,狠狠揉了兩下額角,沉聲回道:“讓他進來。”

吳廷祚步入賬內,躬身拱手:“臣吳廷祚,參見陛下。”

郭榮早已收拾好情緒,淡然問道:“這麼晚了,吳卿究竟何事如此著急?”

吳廷祚垂著頭:“臣收方才到一份來自揚州的密報,因事情緊急,不得不叨擾陛下。”

“何等密報。”郭榮心中生出一陣不好的預感。

密報,從來就沒什麼好事。

“兼任揚州知州韓令坤,縱容部眾大肆劫掠民財,虜人妻女,草菅人命,揚州不日恐將發生民變。”吳廷祚所說的密報,自然就是李延慶遞給父親的密信。

李重進收到信後,讓吳觀重寫一份,轉交給吳廷祚,讓他代為呈遞給郭榮。

吳廷祚本來是在開封負責調撥糧草,如今開封城已無糧可調,加之行在樞密院公務繁忙,魏仁浦一人難以勝任,他便受郭榮詔令,南下壽州行在,幫忙處理公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