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郎,你是如何想通的?”李延慶雙手撐在窗沿上,低頭看著略顯渾濁的汴河河水,饒有興致地問道。

司徒毓委頓在船艙角落的床上,上船沒多久他就開始發暈,此刻已經有些神志不清。

“不是我想通了,是我阿爹逼著我來,我其實真的不想下淮南...”斷斷續續地說完,司徒毓面色蒼白地弓著身子,低聲啜泣起來。

淮南現在兵荒馬亂,司徒毓當然不敢去淮南,

但兩日前與李延慶分別後,司徒毓回到家中,一不小心就將李延慶邀他南下之事說漏了嘴。

他爹司徒詡得知後,硬逼著司徒毓去吏部參加銓選試,還放出狠話,要是司徒毓沒能透過銓選試,往後父子恩斷義絕,他司徒毓別想再進司徒家的門。

就這樣,司徒毓不情不願地參加了銓選試,並勉強透過,最終成功拿到了滁州司法參軍的告身。

司法參軍乃是從九品的差遣,本官為從九品校書郎的司徒毓剛好夠資格。

瞧他爹把孩子逼的,都成啥樣了...李延慶“嗤”地一聲,有些想笑,但還是勉強憋住了。

不過司徒毓他爹司徒詡眼力確實不錯,也足夠果決,未來應該還能升官,前途無量啊......

李延慶走到司徒毓身邊,給司徒毓拉上了被子:“你先好生歇息,一會到了飯點,我派人送餐來,你多少吃一點,有助於緩解暈船。”

稍稍安頓好司徒毓,李延慶走出船艙,李石正在艙外候著。

李延慶拍了拍李石的肩膀,見李石站姿穩健,面露微笑:“怎樣,弟兄們都安頓好了?”

李石回道:“郎君,都安頓好了,只是三名弟兄有些暈船,其中黃恤最為嚴重,剛才還趴在船頭吐了一頓。”

想不到最強壯、最高大的黃恤反而暈船最嚴重,不過暈船暈車就是這樣,再健壯的人都有可能中招...李延慶眉頭稍皺,吩咐道:

“給三名弟兄都安排臨窗的床位,艙裡的窗戶都開啟,儘量讓風進來,能下床走動了,就扶著到甲板上來走走,每餐都要按時吃。”

“是,在下這就去安排。”李石行了一禮,當即便返回船艙。

李延慶所在的這條商船頗大,光甲板上層就有八個房間,足可安排下隨行人員,甲板下還有巨大的儲物船艙,此番南下不為生意,船艙皆空置,船速快了不少。

商船跟在朝廷南下的運糧船後,李延慶放眼望去,視野範圍內盡是旗幟飄揚的朝廷糧船,擠滿了本就不寬敞的汴河。

據李延慶所知,自己眼前這批糧船,運載的是開封城最後能拿出來的一批軍糧,開封城中僅剩的幾個糧倉目前已經封存,只能在迫不得已之時才能取用。

周朝立國才短短五年,各種戰爭資源的準備都不夠充足。

待到這批糧食消耗完,朝廷的伐唐大軍就只能靠各地方州的糧倉供給,待到地方各州糧倉也吃空,那周軍就只能在淮南就地解決軍糧問題。

若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那意味著周軍將不得不在淮南大肆搶掠,隨之盡失淮南民心。

按照原本的歷史,淮南之戰將會持續到顯德五年年初,距今還有足足兩年......思緒流轉間,身著淡藍色綢衫的李延慶走到船頭,迎風而立。

望著滔滔江水,李延慶心懷激盪:此番淮南之行,自己要在確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儘可能地幫父親李重進蒐集重要軍情,縮短戰爭的時間,以助周朝儘早取得淮南之戰的勝利,至少,不能讓這場戰爭如歷史上那般,持續兩年半之久......

這樣一方面能讓周朝保留更多國力,縮短天下一統的時間,同時也能讓淮南一百多萬百姓少遭受些人禍......

第二日,天晴氣和,司徒毓的暈船症狀稍有緩解,雖然在船上還是不太站得穩,但已經勉強可以下床走動了。

這還是司徒毓此生頭一次離開開封地界,自懂事之後,他每日幾乎都是在沉悶的學習中度過,連開封城都甚少出過。

他好奇地走上甲板,坐在一把小板凳上,盡情眺望著汴河兩岸的風光。

“第一次離開開封的感覺如何?”李延慶走到司徒毓身邊,手裡捧著一個油紙袋,裡邊裝著十幾顆蜜餞。

黃恤暈船的症狀仍然嚴重,李延慶在看望完三名侍衛後,從行囊裡翻出了包蜜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