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卻不這麼看。”郭榮的言辭突然稍顯激烈起來:“朕詔令教坊司研習俳優詞,確實有違朝廷法度,朕心裡也很清楚,但除了範卿外,其餘朝臣卻無一人進諫,又是何故?”

範質對此早有準備,胸有成竹地回道:“陛下,欣賞音律乃是個人喜趣,臣雖不喜市井俗音,但臣之老僕卻沉迷於此,臣無權也無道理指摘。”

郭榮的語氣再度迴歸平和:“既然範卿覺得無權指摘,為何又指使高錫進諫?”

目前郭榮提出的幾個問題都在範質的預料之中,不慌不忙地答道:“臣只是希望陛下在欣賞市井俗音之餘,莫捨棄了宮廷雅樂,兩者並非水火不相容,而是可以兼收並濟,只是高錫上書之時言辭過於激烈,臣當日於崇元殿常參,未能攔下那份諫書。”

範質一下子便將責任推了個一乾二淨,反正那天檢查諫書的又不是他自己,當然怪不到他頭上。

這範質,當真滴水不漏...郭榮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他注意到了範質話中的特別之處。

郭榮若有所思的問道:“範卿所言兼收並濟又是從何而來?市井俗樂與宮廷雅樂當真可以兼收並濟麼?”

範質並未直接回答:“臣之老師和凝,精通音律,告老之後,常流連市井間,寫了不少雜曲小調,被人戲稱“曲子相公”,還託臣收集他散佈的詞曲焚燬。”

對於“曲子相公”和凝,喜愛雜劇的郭榮當然有所耳聞,只是和凝創作的雜劇目前十分難尋,市井中也無人傳唱。

“想不到竟有此等往事。”郭榮很是感慨,和凝已於今年年初病逝,郭榮追贈他為相,還罷了一日朝會。

“老師已故。”範質語氣有些蕭索:“不過這批本該焚燬的詞曲,臣卻留了幾份下來。”

郭榮聞言有些驚訝,用力握住座椅的扶手:“當真?真有遺留下來的詞曲?”

這一刻,郭榮有點像個追星的狂熱粉絲。

和凝喜為文,長於短歌豔曲,有文集百餘卷,自為刊刻,五代私人刻書數毋昭裔和他為著名。他的刻書早於毋昭裔數年。刊刻有自著文集、顏氏家訓等。史載“自篆於版,模印數百帙,分惠別人”。和馮道關係密切,交誼深厚。據沈括夢溪筆談記載,他在秀州任職時,曾見到和凝後裔和惇家藏圖籍甚多,和惇稱“皆魯公舊物,末有印記甚完”。藏書均鈐有藏書印,惜沒有記載,藏書數量亦不詳。有宮詞百首

竹裡風生月上門。

理秦箏,對雲屏。

輕撥朱弦,恐亂馬嘶聲。

含恨含嬌獨自語:

今夜約,太遲生!

斗轉星移玉漏頻。

已三更,對棲鶯。

歷歷花間,似有馬蹄聲。

含笑整衣開繡戶,斜斂手,下階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