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初見驚鴻(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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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也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著,千月白日裡也多是聽阿憐絮叨,偶爾答上一兩句,待她說累了的時候,他便給她彈琴,她多的時候會就這麼睡過去,有時睡上十天半個月才會起來,左右時間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這天,長老回來的時候,神色似是有些凝重,阿憐便問她出了何事,她也只是擺了擺手道:“無甚大事,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隨即轉了話題,問她:“我走了這麼久,你有沒有好好修行?你都一萬歲了,可別只長年紀不長修為,往後我若不在了...”
“長老不要說這些話,”阿憐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抱著她的腰,枕著她的腿,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無比安心,“阿憐要一直陪著長老,長老也會一直在的。”
長老似是嘆了一口氣,很輕很輕,摸了摸她的頭,卻沒有再說話。
夜裡,她被山風驚醒,長老已經走了,同往常一樣,阿憐略有些失落,望著天上碩大的圓月,月光明亮,天幕愈黑,她吸了吸鼻子,感覺有些涼,便下了山。
山腳有一處溫泉,常年累月,霧氣濛濛,旁邊的花草長得甚是茂盛,她極愛在這裡洗澡,反正這靈山千萬年來也只有她和長老,近幾千年才多了個千月,山精們都是些長不大的孩子,所以夜裡她根本都不避諱,赤條條地就下了水。
以往就這麼在水裡待上個幾天,睡上十天半個月都不會有半個人影,今日卻不知道是走了什麼運,竟被人撞了個正著。
他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孕育他的地方,但他生而為邪,化靈之後只能逃離這個神澤遍佈的地方,四千年來,這是第一次再次踏入這片神地,依稀感覺有些壓抑。
面前的深潭升騰起濛濛的霧氣,霧裡的一切都那麼地虛無縹緲,迎面而來的暖意卻讓人格外舒心,他聽到清泉蟲鳴之外那清靈的歌聲,他從未聽過這般澄澈的聲音,一如他從未見過世間還會有這般澄澈乾淨的眼神。
那雙眼如此特別,是浩淼的晶藍色,十分遼闊且清冷的顏色,偏偏在她那裡生出絲絲溫柔的暖意,似是烈陽下的寒冰,刺透心際的涼含著溫和繾綣的暖,直擊他的靈魂。
他紫金色的瞳眸柔和了下來,染上墨色,髮間的紫色極速褪去,唯有那一身絳紫的錦袍依舊尊貴無雙,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思,他就這般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聽著她清靈婉轉的歌聲,空了四千年的心,似乎隱隱生出一絲歡喜,他想他是喜歡聽這歌聲的,也是喜歡這雙眼的。
潭裡的人尚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便存了心想戲弄她一下,瞥見一旁七零八落的衣衫,他輕輕一揮,便都給扔得更遠了去,然後便若無其事地往前走了幾步,步子有些重,踩在茂盛的花草間,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那歌聲戛然而止,他便正好不經意地撥開繁花,好似有些意外地站在她面前,怔住了。
實際上真正怔住的人卻是她,他看著她美麗的臉上一瞬間略過無數種顏色,最後由白變紅,像是被這溫泉煮了個半熟,瞪著一雙眼有些驚訝又有些尷尬,他覺得十分好笑,卻知道這時候是不該笑的,便生生忍住了,也露出了一副同樣驚詫的表情。
許是反應過來了自己的境況,她迅速地鑽到了水裡,意圖躲過去,而他卻偏偏就站定在那處,紋絲不動,就看她想把自己憋到什麼時候。
她最後還是露出了腦袋,差點把自己憋死,可是她出水之後卻發現他還在那裡站著,一動不動,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於是又想鑽到水下去,但又覺得太過矯情了些,便想轉移一下話題道:“月哥哥今日怎麼不穿白衣了?”
他不可名狀地僵住,連帶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呆滯了一下,千迴百轉間,他到底還是沒有說破,只道:“夜裡穿白衣太顯眼了。”
阿憐一想,覺得這個理由著實無法反駁,便想再問一下什麼,卻聽得他說:“你難道想這樣同我說話?”
她一愣,才堪堪恢復過來的臉色瞬間又紅了,有些羞惱:“那你幹嘛要一直站在這兒!”
他挑了挑眉,忍著笑轉過身去,走開好幾步,阿憐見狀,猛撲上岸,伸手一摸,卻發現自己方才放這兒的衣服不見了,她急的不行,四處找了許久都沒找見,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被人耍了,只暗惱當初不該把衣服亂扔,這會兒怎麼都找不見,真是要命。
“好了嗎?”他像是故意的一般,*地轉過身來,阿憐緊張地又一頭扎進了潭裡,盪開層層漣漪,驚起四周的螢蟲,微光點點,猶如落入塵世的千萬顆繁星,明明滅滅,此起彼伏,他終於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阿憐從水下探出頭來,見他那模樣便知他在戲耍自己,當下又氣又惱:“千月!你戲弄我!”
他的笑容一頓,又極快地恢復了那略顯涼薄的神情,兜頭給她罩上一件外袍,然後也不調戲她了,閃身掠到比較遠的一棵樹上,側過頭去看那清冷的明月,阿憐愣了一下,隨即裹著溼噠噠的外袍上岸尋找自己的衣衫,所幸離得不是特別遠,便趕緊抱了衣服,躲在樹後穿戴整齊。
而他卻一直那樣靜靜地坐在樹上,若有所思地望著碩大的明月,他想,他可能晚了一步。
人世間所有的美好,都給了千月,而他,生而為邪,是被這世間遺棄的、嫌惡的邪靈,縱使他們一脈相承。
他想,若是他告訴她,他叫千溟,是世間至邪,她會不會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