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又問:“她當日產下一子,那孩子去了哪裡?”

許晏清道:“說是得了場重病,沒撐過去,二弟怕也是因此,心中對我生出些埋怨。”

翌日,周氏便帶著女兒搬進了新宅子,一如當年:“靜姝且收留我幾日,我已送信去了杭州。”

聽她連嫂嫂也不叫了,靜姝滿是愧意:“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都怪我給沐妍出了餿主意。”

周氏勉強扯了個笑容:“靜姝莫要自責,趙雲琦隔在我與他之間,由來已久。我本以為日久生情,卻不想依舊不及他年少的青梅。”

然而此時不比當年,自己也住在許府,靜姝獨自去前院見了趙氏。

黃花梨的鏤雕床榻上,趙氏半躺著,頭上綁著青綠的錦緞抹額,半閉著眼睛。銅爐中燻著安息香,與藥香縈繞在一處,甚是清雅。

靜姝些驚訝:“兒媳慚愧,竟不知母親病了。”

趙氏擺擺手:“頭痛而已,特意瞞著你們。如今前朝政事繁雜,你又懷著身孕,何苦來回奔波。”

靜姝在榻邊坐下,替趙氏診了脈,確是血氣不暢引起的頭昏之症。看了看郎中開的藥方,靜姝請示了婆母,改了味藥,便讓下人重新煮藥去了。

趙氏見左右退下,才沉吟著開了口:“眼下鬧成這樣,也怪我行事不夠果斷,到底對自家的侄女心存仁慈。靜姝往後莫學我這般,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且替我拖延些時日,沐妍派去杭州的人已被我攔下。”

靜姝驚訝:“母親有何良策?”

趙氏靠上迎枕:“我在賭那豎子能幡然醒悟。”

靜姝嘴角噙笑,只覺得前朝變了天,趙氏也變了性子,處事多了些禪意。

回新宅的路上,靜姝與玲瓏說道:“同我去會會那個趙姨娘。”

無花無草,空空蕩蕩的小院中,趙雲琦並未想到世子夫人會屈尊降貴地前來探視,推說儀容不整,將靜姝主僕晾在院中。

玲瓏不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姨娘,如此不懂尊卑,不知禮數。”

靜姝並不在意:“索性也無事,等等也無妨。”

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身碧綠襦裙的趙雲琦端著副柔柔弱弱的模樣,恭敬地福了禮:“賤妾失禮了,方才怠慢了世子夫人,還請夫人原諒。”

靜姝淡笑:“你我也算舊識,聽聞你身體欠安,順道來探望。”

趙雲琦又福了福身子:“之前夫人的救命之恩,賤妾一日不敢相忘。”

“原也是看在二爺的面上,姨娘不必介懷。”靜姝隨著主人進了屋,尋了個椅子穩穩坐下。

桌案椅凳皆是普通的酸枝木料,瓷器也是尋常的青白素瓷,床榻上的紅羅帳,與自己房中的織錦繡帳千差萬別。可見趙氏是真真不待見這個孃家侄女。

院中唯一的婢女從紅泥小火爐上拎起黃銅茶壺,趙雲琦親自泡了茶,雙手捧給了靜姝:“只有些粗茶,還望夫人不嫌棄。”

日頭下曬了一會,靜姝倒真有些渴了,接過茶盞:“清明後的炒青,雖不比明前的碧螺春珍貴,卻勝在茶香濃郁,也不算是粗茶。”

趙雲琦有些意外,俄而淺笑盈盈:“沒想到夫人見識廣博,竟識得這些不入流的茶葉,還請夫人品嚐。”

“飲了茶水,胎動得厲害,茶我便不喝了,可這茶盞我留下了。”靜姝抹了抹那茶盞邊上殘留的一點粉末,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趙姨娘泡茶的手藝與旁處很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