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統怔了片刻,“雲鶴,你是說,成都王將取齊王而代之?”

何天微笑,“不然呢?”

江統心說,若齊王真的走到了你說的“驕奢、擅權、無人臣禮”而“人心盡失”的那一步,成都王取齊王而代之,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呀?

可是,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對……

“可是,”江統有些吃力的說,“齊王又怎會——”打住。

“齊王又怎會將大權拱手想讓?”何天說道,“齊王當然不會將大權拱手想讓!”

頓一頓,“或有人勸齊王,‘委權歸國’‘褰裳去之’啥的,可是,漢、魏以來,王侯就第,寧有得保妻子者邪?所以,成都王若想取齊王而代之,沒說的,只好再打上一架了!”

江統目光一跳。

何天似笑非笑的,“將欲奪之,必固予之!成都王的年紀,還小著齊王好幾歲罷?如此深謀遠慮,了不起啊!”

“將欲奪之,必固予之”出自《道德經》,即後世“將欲取之,必先予之”之出處了。

江統臉色微微發白,他很想反駁何天,但張了幾回嘴,都不曉得從何駁起?

半響,輕輕嘆了口氣。

“而且,”何天收起笑意,“若齊王真走到了‘驕奢、擅權、無人臣禮’而‘人心盡失’的一步,見獵心喜的,可未必只有成都王呢!”

“你是說——”

“西邊還有個河間王;肘腋之下,還有個常山王呢!”略一頓,“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再冒出個某某王呢!

“那豈非——”

“打做一團,熱鬧得很!”

江統失聲說道,“那怎麼可以?國家就打爛了!”

何天喝茶,不說話。

江統身子前傾,用極其懇切的口吻說道,“雲鶴,你計智無雙,有沒有法子……呃,我是說,你必有排解諸王糾紛之良策,不會叫事情走到那一步!”

何天淡淡一笑,“應元,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不是魯仲連!再者說了,他們那是‘糾紛’嗎?他們眼中所有,無他,惟太極殿上的那張寶座耳!”

江統心頭一震。

何天冷笑,“誰有本事將那張寶座一變四、一變五?一人一張,不吵不鬧?”略一頓,“我是沒那個本事!”

“可是……國家何辜?黎庶何辜?”

何天凝視江統,“確實,國家無辜,黎庶無辜!為國家,為黎庶——”打住。

江統急道,“如何?雲鶴,你說呀!”

何天嘆口氣,“我並沒有什麼更好的法子——”頓一頓,“或者,於國家,於黎庶,命中註定,該有一劫,不能不渡!”

哎?這個話——

不對呀!

上一句,“為國家,為黎庶”,明明是有個什麼法子的;下一句,怎就變成了“並沒有什麼更好的法子”?

但江統亦無法再追問,發了半天怔,最後,還是隻能一聲長嘆。

*

果然,還沒等江統離開瓊苑,洛陽的訊息就傳來了——

成都王接連上書:

“大司馬前在陽翟,與賊相持既久,百姓飢餒困敝,乞運河北邸閣米十五萬斛,以振陽翟饑民。”

齊王拜大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