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園、瓊苑,活生生的例子。

許多世家,都有能力供養一支私軍——譬如衛氏。

衛氏還不算真正意義上的“世家”。

稅賦不入政府、不入中央,此消、彼長。

思想文化上——

其一,由儒入玄。

“思想的解放”“靈性的放縱”,這一層,真的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

儒,是中央集權的思想根基;玄,是將這個根基抽空了。

其二,孝高於忠。

曹魏、司馬晉,都是篡代而來,實在沒臉號召大夥兒“忠”——就腆著臉要求臣下“忠”,也毫無說服力呀?於是,轉而提倡“孝”,意圖以“孝”代“忠”,鞏固政權。

然而,“孝”的物件,是俺自個兒的爹孃,如是,時間稍長,對家族的忠誠自然就超過了對皇帝和國家的忠誠。

政治上,封建化。

極其諷刺的是,司馬晉之封建,本意是為加強中央集權的——去天下刺史之兵權,將其歸攏於司馬氏手中。

制定、推行該政策的司馬炎和他的親信們,以為,“司馬氏”等於皇帝,等於中央。

真不曉得這班人咋讀的書?吳楚七國之殷鑑,很遠嗎?

於是,在政治上,蠢如鹿豕的司馬諸王,為世家們做了件極漂亮的嫁衣。

貴族化的反動潮流,無比強大,沒有任何正常的政治手段可以打斷其程序,或曰,沒可能以自我調整的方式予以改變。

西晉之亡,就是亡於貴族化,但渡江之後,對此,上位者非但未進行任何反思和改革,反而變本加厲,徹底的完成了貴族化的程序。

本來,劉裕代晉,此君純草根出身,從階級屬性上來說,應有改變貴族化的意識和衝動,然而,事實上,劉宋同世家,完全妥協,說是一頭扎進了世家的懷抱,也不過分。

若劉裕克復了中原,統一了中國,情形或會不同?

問題是他沒有——轉身放個屁的功夫,就把勝利果實統統放掉了。

這個德性,不能指望他有足夠的“改變貴族化的意識和衝動”。

總之,宋、齊、梁、陳,中國已經成熟的貴族化,停不下高歌猛進的步伐,由熟而爛,由爛而……發酵。

“發酵”的意思是——只能爛到底了。

南朝陳,若沒有韓擒虎們的南下,您覺得,靠陳叔寶們,這個貴族化,有任何改變的可能嗎?

也就是說,若想打斷、扭轉貴族化的程序,只有藉助外力。

從歷史的維度來說,中原王朝如欲以自我調整的方式,打斷、扭轉貴族化之程序,其機會點,只有一個——苦縣大屠殺。

苦縣大屠殺給了中原世家毀滅性的打擊,那是長江以北世家勢力最弱之時,彼時,若有人能夠抗住匈奴和羯的攻擊,恢復中原,是有可能建立一套新的政治制度,取代原有的貴族政治,打斷、扭轉中國貴族化之程序。

可惜,沒有出現這樣的人物。

就算真出了恢復中原的英雄,他有沒有改變貴族政治的意識,也很難說。

搞不好,不過就是一個進階版的劉裕呢?

好了,現在輪到穿越者何天了。

我需要一個苦縣大屠殺嗎?

即便您已經有了被人搠了個透心涼的不凡經歷,這,還是一個靈魂拷問啊!

生靈塗炭呀!

好罷,我需要還是不需要苦縣大屠殺啥的,先擺一擺。

我現在確定的是——

我需要一個名分——大義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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