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和歲歲覺得爹爹太慘了。

兄妹倆坐在床榻上,看著孃親端著碗黑稠刺鼻的湯藥,掐著爹爹的嘴巴,一勺勺地喂下去,看著都讓人難受。

喂完了湯藥,孃親又將一碗芥菜粥給爹爹灌了下去。

這還不算,灌完了粥,孃親又給爹爹不停地喂水。

好在爹爹總算是退燒了,不然他接下來的處境如何,兄妹倆想都不敢想。

歲歲掐著鼻子,嫌棄地將藥碗拿得遠遠的,放到案几上又溜了回來,那動作看在楚蘭枝眼裡,不經好笑道:“怕喝湯藥?”

“孃親,我不生病,以後都不用喝湯藥。”歲歲豈止是怕喝湯藥,更怕孃親給她喂藥!

楚蘭枝給她掖實了被角,“你晚上睡覺喜歡踢被子,伸出去的手腳容易著涼,萬一生病了,就由不得你不喝藥。”

歲歲手腳老實地放在被窩裡,她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伸胳膊踢腿兒了。

年年嘴上不說,心裡總在惦記著爹爹夜裡還會不會發燒。

他趁著孃親和歲歲沒注意,偷偷地伸手探向了衛殊的額頭,還好沒發燒。

楚蘭枝拿起燈罩,正要吹熄燭火時,見年年坐在衛殊身邊,催了他道:“躺回去睡覺,不要在床上滾來滾去的,你爹生病了,今晚睡覺老實點。”

年年“嗯”了一聲,在熄燈後裹著被子睡了過去。

他夢裡一向睡得酣實,天雷轟不動閃電劈不醒的,這一次卻抱著別人的胳膊熱醒了。

年年懷裡攏了塊燙人的烙鐵,熱得他迷糊間醒了過來,他翻身坐起,在暗夜裡摸索著觸到了衛殊的額頭,滾燙的熱度嚇得他一下哭嚷出聲,他向著楚蘭枝的方向撲了過去,哀嚎道:“孃親,爹爹發起高燒來了,你快救救他!“

楚蘭枝從夢中驚醒,拿過火摺子點亮了燭火,她伸手去探衛殊的額頭,這體溫起碼燒到了四十度以上!她在慌亂中迫使自己鎮定下來,按照張大夫的吩咐,她要給他藥浴。

她讓歲歲給衛殊不停地喂水,交代年年給他溼敷降溫,便匆匆去了廚房,將藥材倒進大鍋里加水熬煮,灶膛裡生著熊熊大火,不到半炷香的時間,鍋裡的藥水便汩汩地沸騰起來。

楚蘭枝扛不動衛殊,只能將浴桶搬進東廂房。

她將熬煮的藥水一桶桶地倒進去,用涼水調好了水溫,然後拖拽著衛殊,要把他扔進浴桶裡。

年年和歲歲一人抱住爹爹的一條腿,用力地往床邊挪。

“哥,你用點勁兒,我這邊快抱不住了!” 歲歲吃力地咬緊牙關,使出了渾身的勁。

年年被她無端指責,哼哧哼哧地喘著氣道,“你那邊抱不動關我什麼事,我抱的這條腿礙不著你抱的那條腿。”

歲歲小聲地埋怨著,“爹爹死沉死沉的,三個人都抱不動。”

“那你可抱緊了別鬆手,他一條腿壓下來,能壓死個人。”年年張嘴胡說道。

楚蘭枝不經笑出聲來,她憋著一股勁,拽過衛殊的肩膀把他砸進了浴桶裡。

一時間水花四濺,衛殊沉進了木桶裡,被楚蘭枝掰過肩膀,坐靠在桶壁上。

三個人癱倒在床榻上,呼呼地喘著粗氣。

歲歲眼皮耷拉著,趴在床上就要睡了過去,楚蘭枝推醒她道,“歲歲,拿上你的小枕頭和小被褥,到西廂房的床榻上睡。”

“年年你掌燈帶妹妹過去。”

歲歲扒拉著眼睛,含糊地問道:“那孃親你呢?”

楚蘭枝用下巴指了指泡在浴桶裡的衛殊,“你爹得折騰到後半夜,”她望向窗欞外清明的夜色,“想來也不會有雨,你倆到那屋睡會兒,明早還要上學堂。”

兄妹倆聽話地爬將起身,年年手裡拿著一盞燈,懷裡攏著被褥,和楚蘭枝告別後,領著妹妹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