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頭冷汗的從夢中驚醒,福公公在外頭聽到了動靜,主動道:”殿下可是要喝水?“

他揉揉眉心,“沈承回來了沒有。”

沈承回來的時間要比他預料的還要晚許久,而且回來的時候灰頭土臉的。霍恆跟福公公都驚呆了,“你這……你去火場裡了打了一圈?”霍恆在他臉上一抹,都是黑灰。

“別說了!我現在才算是真的明白了,這女人吶簡直可怕,你都不曉得,我是撿回了一條小命!”他粗略的把時間說了,“那小娘子瞧著柔柔弱弱,放起火來可是眉頭都不帶動一下!小爺一條命差點都搭在裡頭,可惜了其他人沒法子救出來。”

那女人沒有騙他,解藥只能夠救五個人的,沈承原是打著自己人用瞭解藥再將那些人一一抗出來。可沒想到那些人不知道為什麼在出了火場後個個發生劇烈的嘔吐症狀,最後竟無一倖免。

霍恆也跟著道:“那三個土匪也在途中離奇死亡了,而且是中毒死的。”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就是那兩個小娘子的手筆。

周月沉坐在上首始終不說話,他腦海裡閃現的是那一雙清澈如水的鹿眼,那小娘子都不敢正眼瞧他,卻原來如此心思縝密嗎?

“此事先不提,那些賊人也是罪有應得。我讓你查的事情呢?”他頭微微的疼,素來又認床,如今到了這陌生的地方壓根就睡不好。

沈承撓撓後頸,目光為難的瞥向霍恆,用眼神求救。後者就當沒看見,老神在在的站在邊上。

周月沉閉著眼半天沒聽到答話,心情越發不好了,“沈承,出京之後你這辦事的進度是越來慢了。”

換個人聽到這話早就嚇破膽跪地求饒了,但是沈承皮厚,他扭扭捏捏的不說不是因為沒查到,恰恰是因為查到了,但這個結果不怎麼盡如人意。

霍恆終於肯瞧他了,那眼神分明是在告訴他:伸頭是一刀,退後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沈承認命,單膝下跪,將自己查到的訊息一一稟告,“派人去查了,小娘子是青山鎮上的人家,家中是開食肆的,那日是去給人做婚宴的。那夜之後……她懷了身孕,與未婚夫家退了婚,後來夜裡想不開自盡了。”

周月沉猛地睜眼,“你說什麼?人怎麼就死了?”他心中掀起巨大的浪濤來,從未有過這樣七上八下的心態,他舔舔嘴唇,注意力集中在那句她有孕在身。

“我派去的人連墳看到了。小娘子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美人,為人溫柔善良,本有段好姻緣……出了這樣的事情,自己被指指點點也就算了,連累家中一起為難……所以一時想不開吧!”

周月沉遲遲不說話,沈承也不敢起來,畢竟這事真要論起來他也覺得自己辦事不力。如果他能早些查到那女子的身份,興許那小娘子也就不會死了。

過了許久周月沉才找回一點力量,他輕輕的問:“她叫什麼名字?“

沈承頓了頓,“宋星眠,星辰的星,長眠的眠。”

福公公看了看上首目光怔愣的主子,擺擺手讓沈承跟霍恆都下去。最後屋子裡只剩下他跟周月沉了,他才緩緩上前將案上的燭臺拿的遠一些,“這蠟燭不好,仔細盯久了傷眼睛。”

他眼睛酸澀的厲害,此刻眨眨眼竟然有種想落淚的衝動。福公公自小看著他長大,他的顧慮也少了很多,唯有在此刻才能露出一點軟弱來。

手邊那杯茶他怎麼也喝不下去了,心裡也說不上來什麼感受,反正就是不好受。他自長到如今年歲身邊連個侍女都不曾有,那晚是個意外,但他並不討厭那女子,相反還很喜歡她身上的梔子香氣。這段時間裡他也認真想過了,等人接來了要是個好的,那他就好好待她。

名分給不了太高的,那便多疼一些,總歸她比自己小了那麼多。

“我明明計劃好了一切……她為什麼不再等等我呢?”他計劃好了一切,他與那個小娘子雖然並無感情,可事情因他而起,她是他第一個女人,她有了他的孩子……她只要再多等一等就好了,他會派人先送她回京昭將她好生安頓再東宮中,等他回京後就會上奏陛下為她討一個身份。

他不確定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僅憑著那一夜的迷離他也說不好未來會是個什麼情形。但只要她乖乖的,他會善待她的。

可是她死了,帶著他的孩子一起死了。是他害死了她,是他的愚昧無知害死了他。他過於自負,以為自己能將所有事情都盡在掌握中,事實上他愚蠢透了。

“分明是我自己的錯,卻要一個無辜的女子來替我承擔,是我對不住她。”

“傳我令下去,當日但凡欺凌過她的人全部杖責,情節嚴重者充軍。”

他的女人孩子死了,其餘的人合該不好過。

兩個貌美女子趕路總是要多注意一些的,而陸霓裳沒有照身帖,去哪兒都不方便。所以商量過後陸霓裳做了決定,“我要去潯州?”

“潯州?”歲歲從小到大也沒去過太遠的地方,不過在清涼鎮的這幾日她聽過幾嘴,“潯州不是在發水災嗎?”

正是因為發水災,陸霓裳才要去。倆人今夜露宿郊外的破廟,她熟練的升起一堆火,又在破廟外頭撒了防蛇蟲的藥粉。歲歲則是掏出硬邦邦的餅子遞給她,“將就著吃一些吧!等咱們到了地方,我給你做好吃的!“

那餅子是歲歲在寨子裡隨手拿的,麵糰沒發好,硬不說還有點發酸。但現在也不是挑剔的時候,兩個人就著水一口口的嚥了。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去潯州嗎?那裡在發水災,那就會有很多的難民。存放在縣衙的戶籍資料肯定都被毀了,唯有先去那裡先用難民的身份生活,等水災過後我才能趁機得到新的身份。”

潯州地界大,人口也多,官衙保管的卷宗肯定有很多,一旦被毀那後續再重新補就是一件很龐大的工作,底下小吏耐心不會這麼多,未必會去一一調查。她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想要去潯州的,但歲歲卻不必要跟著她去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