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不遠不近的五米距離,二人在對視中陷入沉默。

克萊恩知道“月之鏡”背後的含義,也十分確信自己如今的處境絕對離不開那張“褻瀆之牌”的影響,更何況在恢復冷靜之後,他認知到了某個事實。

他清醒地覺察到自己正身處夢境之中。

雖然不能確定究竟是誰的夢境,但如果如今的這一切都與“月之鏡”有關,與那些不可名狀的恐怖與瘋狂有關,克萊恩知道自己絕不能莽撞行事,絕不能輕信看似熟悉的他人……

對,沒錯,誰也不能保證面前這個沉默著起身的愛麗絲,真的就是他所認識的愛麗絲本人。

個別口味獵奇的恐怖片裡不是有類似的劇情設計嗎?

怪物變成了主人公身邊親近的人,一直跟著掙扎到了脫離出險境、讓人鬆了一口氣以為該結局的時候,突然揭開偽裝,把主人公推入死亡、恐懼和絕望的深淵。

我可不想落得那種下場!

克萊恩運轉大腦,思考該如何確認面前少女的真假。

“你是不是在想,要怎麼做才能確認我是本人?”就像是能看穿他想法似的,愛麗絲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沙土,抱起雙臂輕哼了一聲,“巧了,我也在考慮同樣的問題,考慮為何我們會被拉入同一場夢境……”

“……你也發現這裡是夢境了?”

話一出口,克萊恩便回憶起她曾向自己透露過的細節,曾語帶自信地表示她學過夢魔的入夢技巧,心中不由稍稍一定。

但還不能就此妄下定論。

他謹慎地斟酌語句,補充提問道:

“那麼照你來看,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才能明確對方的身份?”

“很簡單,看夢境的主導權在誰手中。”愛麗絲同樣沒有擅自接近前方的熟悉面孔,甚至還後退了小半步,動作間隱約可見少許戒備,“你試試看努力想象某樣具體的事物,想象讓它立刻出現在面前,看看能不能做到。”

我覺得這不太可能是我的夢……

不怎麼抱有希望地嘗試了一下她的方法,努力想象著讓空無一物的荒地土壤上長出掛滿金幣的搖錢樹,克萊恩遭遇了意料之中的失敗。

同時,他意識到某些問題,快速地在身上搜尋了一番,發現自己雖然仍然穿著在家時的衣褲,但無論是口袋裡的金幣,還是纏繞在左手袖中的黃水晶靈擺都不見了蹤影,就連耳畔樹葉形狀的飾品也同樣沒能被帶入這場古怪的夢境。

“唔,我也是同樣的情況,而且……”

愛麗絲抬手,示意克萊恩看向她未佩戴尾戒的小指,隨後做出了施法手勢,口中輕聲吟誦出晦澀難懂的音節。

靜靜等待了幾秒後,克萊恩站在原地,看著面前什麼也沒發生的、一成不變的景象,不由微張了張嘴:

“你的法術失效了?”

“失效?……不,嚴格來說是無法使用法術。而在夢境裡,這應該才是常態。”愛麗絲的表情倒是很平靜,很淡定,坦然得不像是失去了超凡手段的模樣,“一來我們如今只是精神體,而催動大部分法術生效的魔力需要依賴肉體生成;二來,雖然平時你很少有機會見到我拿出施法觸媒,但現在我的次元儲物道具不在身邊,缺少一大施法要素的法術當然不能被順利地構建了。”

本能地,克萊恩聽完她的這番話,忍不住生起了驗證自身非凡能力的心思。

他輕叩牙關,開啟靈視,卻發現眼前的世界沒有產生任何變化——腳下仍是那片缺少生機的荒地,周圍仍然籠罩著謎一樣的濃霧,只有以沉靜、理性的藍色為主的情緒色彩從愛麗絲身上散發出來,與場景相互交融。

由於缺少佔卜道具,克萊恩只能嘗試驗證“小丑”協調肢體的能力,其結果令他的心不由一沉。

“你的非凡能力也無法再使用了?只有靈視還能看到情緒和氣場?”愛麗絲表情未變地點了點頭,而後閉上眼似在傾聽什麼,半晌才睜開雙眼,嘆著氣搖了搖頭,“不行,我剛才想要透過契約去聯絡使魔,但連結分明沒有切斷,另一側卻始終沒有回應……我推測存在兩種可能。”

“我們現在身處的夢境沒法向外傳遞訊息?”克萊恩努力維持住冷靜,理智地接過她的話分析起來,“那,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們在現實中醒來嗎?”

說完,他的腦海中便出現了一個常規的操作思路。

他撩起袖子,用力擰了自己的胳膊一下——疼,真TM的疼,感覺都快擰出淤青了!

但疼痛沒能幫助他從這個夢境中醒來。

愛麗絲只是默默地看他結束嘗試,再度搖搖頭,說道:

“沒法向外傳遞訊息是一種可能,這樣一來,我也就不能命令夏娃把我們叫醒。當然,也存在第二種可能……這個夢境中的時間流速和現實世界不同,兩邊存在時間維度上的距離,所以夏娃暫時無法收到我的聯絡,除非現實一側也抵達到同樣的時間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