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何材質製成的硬質紙牌以純銀的光澤為底,幽邃光芒的字元閃爍明滅。

而隨著那個古弗薩克語發音的完成,克萊恩感覺到手中之物驀地變輕了少許,似乎在某種無法言說的神秘力量影響下襬脫出重力束縛,催生了未知的異變。

他心中一驚,謹慎地鬆開了手中紙牌的邊沿,退開幾步來到愛麗絲身旁,與她一同看向那枚漂浮在半空中的“褻瀆之牌”。

蜿蜒、幽邃的文字如同活過來一般,爬行蔓延至散發出純淨銀輝的底色區域,令這張大小形似普通撲克的紙牌徒生出詭譎妖異的不祥氣息,與之同時亦有數道虛幻而不真實的影像從中兀自顯現,只需短暫一瞥就能抓住旁人的全部注意力。

克萊恩也不例外。

他馬上認出了那些影像中的羅塞爾形象,也認出了曾在序列0的“原初魔女”圖案上出現的那名朦朧的美麗女性,便不禁提起精神,挑選了一道從牌中浮現出來的虛幻投影,仔細審視起來:

身穿輕便服裝、袖中藏有染血小刀的羅塞爾蹲在一個半開窗戶的窗臺上,回身看向屋內,面帶得意微笑地看著一名富商模樣的中年男人捂住自己被切開的喉嚨、倒在血泊中;

而在羅塞爾所沒注意到的身後,隱沒在夜色中的透明玻璃窗反射著奇詭的光芒,一張模糊而又朦朧絕美的臉龐悄然在鏡面上浮現,無聲凝視著“刺客”的背影……

只一瞬間,克萊恩便領會到了這道投影的象徵含義:它代表這條途徑的序列9,展現出了“刺客”的形象!

他下意識巡視掃過其餘的虛幻投影,不意外地見到了更多身穿不同服裝、飾演不同形象的大帝,以及那個如影隨形的神秘女人:

透過言語刺激、唆使他人犯下罪行的“教唆者”羅塞爾;

原打算嘗試“女巫”鏡面法術,卻與鏡中的倒影、那名神秘也美麗的女性交談起來的羅塞爾;

同那名臉部朦朧、身體比例完美無瑕的神秘女性共赴“歡愉”的羅塞爾……

……怎麼還帶黃塗畫面的?也不打個碼?

克萊恩本能地就要看向身旁的愛麗絲,替這位自稱“未成年”的少女擋一擋帶有不可描述情節的虛幻影像,卻突然感覺一陣強烈到異常的睏倦睡意襲上頭腦,令他眼皮沉重得幾乎難以抬起。

不對勁……有,有問題……

他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被疼痛生生帶離出這股極其不自然的強烈睏意,連忙抓住機會轉身,想要向一旁的愛麗絲確認情況——

少女已失去知覺般倒向地面,手中也再無力氣握緊那把精緻而冰冷的武器,環繞於杖身周圍的金色符文消失了,泛著金屬材質感的銀藍色法杖跌落至實木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響滾往遠處。

不……行,要自救……

苦苦抵禦住驟然加劇的睡意,克萊恩咬破舌尖,以痛感對抗一波又一波來襲的強烈睏倦,打算踏出那逆走的四步,前往灰霧之上掙開這些影響!

往日能夠輕鬆完成的簡單四步,與四句咒文頌念,在此刻就像是咫尺之距的天塹般難以跨越。

克萊恩的視野最終定格在半空中那枚變得漆黑而幽深的“褻瀆之牌”,定格在“魔女”牌後方長有蛇發的虛幻女性身影。

下一秒,他的意識陷入了徹底的黑暗與沉寂。

……

不知過去多久,克萊恩在混沌紊亂的迷濛中重新找回了對自我的認知。

在回憶起失去知覺之前經歷的瞬間,他猛地坐起,睜大了雙眼四下張望起來。

這一看,登時令他呆滯地張開了嘴巴,再難掩飾此時的震驚與迷茫。

他現在身處的環境顯然不是貝克蘭德新居的臥室,也並非灰霧之上的神秘空間。

他身下的是乾燥而粗礪的荒地土壤,不遠處分佈著一些零星的頑強雜草,鼻尖可以嗅到富有自然氣息的味道,但周圍濃厚的霧氣遮斷了五米以外的視野,叫人無從辨清更為明確的地理資訊。

抬頭望向上空,天空的方向顯然也不具備清晰良好的觀察條件,光線曖昧模糊,既不像在白晝,更不似處於夜晚,亦非清晨或黃昏,整體呈現出一種古怪的視覺感。

“嗯……”

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的輕聲嚶嚀,克萊恩收回了對周身環境的觀察和思考,轉身朝著發出動靜的方位試探著走出幾步。

始終穩定維持在五米視野外的濃霧隨著他的走動而向後退去,逐漸讓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

披散著沒有束起的淺金長髮,貼合曲線的高領長袖襯衣加過膝長裙的居家穿著,少女正撐著手臂從地面坐起,皺眉輕按自己的太陽穴,臉上的神情帶著一種尚未完全清醒的天然懵懂。

在克萊恩觀察到她的同時,她顯然也已聽見了有人踩在荒地土壤發出的腳步聲,本能地抬起頭,循聲望向從霧中走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