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放過自己嗎?”

如果說我之前還在猶豫尤燁字裡行間的意思究竟是不是同意我去,韓宇龍這句話算是給我吃了定心丸,看來他理解的尤燁話裡的意思也是同意我去探病。

“我就是在放過自己。我就是怕自己後悔才要去的。我就是想去看他。我就是想……”聽到韓宇龍的聲音,聽到自己的聲音,想到尤燁受傷住院,我居然連去看他一下都被視為是需要勸阻的事情,我禁不住嗚咽起來,說不上是生氣,還是委屈,還是不甘。

他受傷了,我去看他,這本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事情啊!高中時他打籃球腳踝脫臼,儘管男女生避嫌,我也依然固執地留在了醫務室門口,看著他滿頭虛汗,咬著牙,不發出一絲聲音。他也看著我,彷彿其他人都不存在,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靠在門框上的我,等著醫生幫他腳踝復位的剎那。我多想自己可以在他懷裡,讓他摟緊我,哪怕將我的骨頭也捏碎都不要緊,這樣我就能和他一起分擔痛苦了。

但那時的我,只能遠遠的看著他,不能靠近……而現在的我還有什麼不能呢?現在還有什麼能阻止我靠近他?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去靠近,為什麼不在他痛苦的時候陪伴他?

“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說不定面對了,我的執念就放下了。”

“行吧,那你別開車了,醫院不好停。”韓宇龍囑咐著我。

“嗯。”

我拿出我的電子書,仔細擦拭了一遍,然後琢磨著尤燁的喜好,下載了幾部新的小說。然後我換好衣服,自然地出門了。

我沒有把妝化得更仔細些,也沒有專門挑一身衣服。要去見他,竟然是那麼自然的事情,沒有任何特殊。

我將尤燁發來的照片給諮詢處的護士看過,對方憑著手環的顏色和尤燁的傷勢,護士告訴了我尤燁所住的病區,但具體那間病房,需要我去病區護士站諮詢。

“823房間,靠窗的床位。”小護士和藹的說。

走到門口,我沒有看見他的全身,只看到了在半拉著的隔簾後露出的他低著的頭。

我站住了,我突然醒了過來,這不是一次探望,這是五年來第一次面對他。

我像高中時那樣,站在醫務室門口,看著他。

但他沒有像高中時那樣,也看著我。

原來想要擁抱卻擁抱不到的記憶,是最美好的,比後來肆無忌憚地相擁更加深刻。

瞬間的美好散去,接踵而來的是恐懼。我害怕看到他,我害怕看到他的眼睛裡沒有我。

我不知道我該怎樣面對他,我是放下電子書就走?還是站著跟他寒暄兩句?還是坐下聊一聊?可以我該聊什麼?我該說什麼?我該怎麼跟他打招呼?我該用什麼樣的方式離開?為什麼又要離開?為什麼我不能就留在他身邊?

各種各樣的疑問充斥著我的大腦,我無所適從。

一直拿在手裡的電子書怕是快要被我捏碎了。我在電梯口一會兒向病區走,一會兒又退回來,一會兒又朝護士站過去,一會兒又想還是回家吧……

幸好醫院裡焦慮的人很多,我這副模樣看起來也算不得太另類。若是換個地方,估計保安就該來把我帶走了……

正猶豫時,以為看起來像主任醫師的大夫帶著三五個實習生模樣的年輕醫生來查房,他們不緊不慢地看著病例,說話間就走到了我身邊。

我靈光乍現,下意識地輕聲叫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