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浩是從雀兒橋大街一路高聲叫罵著被押去大理寺大堂的。他是真急了!

眼瞅著巳時三刻已到,可誰知卻橫生枝節。先是不知為何會從他的箱子裡扯出一道先帝賜婚□□郡主與當今皇上的聖旨。隨後那“鐵槓頭”便向柳大將軍請了軍兵要將自己押解到大理寺去。

他如何肯去?今日他有十萬火急的要緊事去做。那幻虛道人大概是他唯一的機會。

能否再堂堂正正地當他的王家大公子,甚至能否重新做個男人,都系在今日巳時三刻那幻虛道人的身上。

重陽觀就近在眼前,可這起子渾帳竟不許他去!無論他百般哀求好話說盡,那“鐵槓頭”和柳龍嘯就只是木著一張臉不作理會。

他只好又轉頭去尋崔忠,想讓他速速回府搬來他爹王首輔救命。可誰知一看,那崔忠與四個轎伕早已被幾個兵丁擒住,個個五花大綁,嘴裡塞了抹布,像鵪鶉似的被拎在隊伍後面。

相比之下他的待遇倒還算不錯,既沒有捆他,也沒堵他的嘴,只是幾個兵丁將他一圍,推推搡搡向前行進。

於是這一路上連氣帶急,王天浩除了高聲叫罵卻也是別無他法。只盼著路上能遇著個王相府的家丁,回去通風報信。

且說那左副都御史耿良忠,見此事方鐵之與柳龍嘯二人皆已出手,便放下大半個心來。

柳龍嘯的為人他不甚瞭解,可方鐵之他卻十分知曉。既已攪進此次事,就必然不會半途退出放手不管,他只放心把人交於大理寺便是。

現下當務之急應該是速速將此事報於齊相。這可謂是天賜的大好機會,便說是能攪動朝堂風雲也不為過。

於是,耿良忠匆匆拱手,與柳、方二人道別,轉身上轎,急忙忙向齊相府奔去。

……

雀兒橋大街上最熱鬧的地段兒,有一處名為匯文齋的當鋪,掌櫃的是個微微發福幹練精明的中年男人,姓李。

此時匯文齋的二樓窗戶微微敞開半扇,一身穿道袍的男子負手立於窗後,遠遠看著方鐵之一行人漸行漸遠。

那人面目清俊,氣度脫俗,寬袍廣袖所襯之下,頗有幾分仙人之姿。而一旁桌子上,正放著一柄拂塵,和已經卸下來的白鬚白髮。

“一切均按計劃進行。其實今日你大可不必再扮上幻虛道人守在重陽觀中。”李福來站在黃逸身後說道。

黃逸轉身看著他一笑,道:“小心一些總是好的。萬一這幾位沒能按時聚到一處,我這幻虛道人自是要出場補救。總得備著另一套計劃以防萬一。”

“你呀!”李福來搖頭嘆道,“怪不得公主當年總誇你心思縝密,算無遺策。這走一步看十步,一計跟著另一計的本事真不是常人能比的。”

提到公主,黃逸垂下眼睛,神色一黯,片刻後說道:“郡主便很好,頗有當年公主的風範。”

“郡主確實聰慧。”李福來是個粗人,倒沒那麼多感懷,此時爽朗一笑讚道,“這兩年你不在,這京中的局面全賴郡主主持。竟然分毫不差,真真不得了。誰能想到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就能如此調兵遣將出謀劃策,便是幾個大老爺們也比不上她。呃……也可見是你這師傅教得好。”999首發 .999xs..999xs.

“哪裡是我教的!公主的女兒,自然不是平常之人。”

黃逸低低說道。隨後抬起頭看向李福來,微微一笑:“如此,幻虛道人之事便是成了。這之後的事倒不用咱們費什麼心思,自會有人幫著把事情鬧大!”

此話說完,李福來立時心領神會,抬頭與黃逸相視一笑。

……

齊相府內,滿心興奮的耿良忠將剛剛之事眉飛色舞地報給了齊正清,可奇怪的是卻未能如願從齊相臉上看到半分澎湃之色。

齊正清捋著鬍子沉吟半晌,方才輕輕一嘆,似是自言自語道:“竟原來真在她手中。現在才讓它現世……竟就真的那麼不願入宮?”

耿良忠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上前一步輕聲催促道:“閣老還是快做決斷才好,此事是個大好時機,且稍縱即逝。若讓王氏一黨有了準備,反就不妙了!”

齊正清看了他一眼,隨即點了點頭:“這事對我們自然是個機會……且,不管她究竟意欲何為,我先助她一臂之力便是……”

先帝賜婚太/安郡主與當今皇上的聖旨竟從王相公子王天浩的財寶箱中扯了出來。此事未用上半個時辰,便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上至皇親貴胄,下到販夫走卒,幾乎人人皆知。

又有那各國的賀親使團現仍留京中未返,此事一出更是沸滿盈天。更有那外國使臣公然調笑道:先不急於回國,說不得這大齊又要再擺一次封后的排場。

又有那自作聰明的,將之前王家欲聘太/安郡主,後又草草將其賜婚于靖王二公子等事串連起來,赫然發現這分明就是一出現實版的《錦帕記》。於是傳言更盛,王氏匿詔矯詔之罪,已在眾人心中做實。

王相府耳目遍地,此事一出,自然立時三刻便得了訊息。

王夫人剎時間只覺得天塌地陷。她倒不是擔心什麼私匿先帝遺詔之罪,也不怕那大理寺的大堂。橫豎她家相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什麼樣的衙門、官員她還放不在眼裡。

只是如此一來,便錯過了幻虛道人所定的醫治天時。那道人說巳時三刻與浩兒的命數相輔,又說他在京中歷練的時限已到。王夫人惶恐於錯過時辰,王天浩的病再無人能治。

這廂王夫人心急火燎生怕錯過了神仙。那廂她家相爺王首輔已當即派出一隊人馬直奔重陽觀捉拿妖道幻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