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浩眼瞅著柳龍嘯威風凜凜地帶著一隊兵將前來,嚇跑了當街行搶的乞丐,又迅速地隔開了四周的百姓,將他們主僕和那一地的金銀寶珠圍在當中。心下不禁一鬆,隨即氣焰倒立時竄了上來。

先是向崔忠罵道:“不長眼的東西,還不快扶爺起來!”

後又憋著公鴨嗓兒衝著柳龍嘯叫道:“柳大將軍,我乃王首輔獨子,請大將軍速將那幫賊人捉拿歸案。”

柳龍嘯坐在馬上,並不上前,對王天浩這番叫囂指揮也不生氣,只是笑道:“原來是王大公子。本座已派人去追那群乞丐了,王公子且稍安勿躁。街上人多眼雜,王公子還是速速將財物收歸起來才好。”

話音未落,忽聽有人高喝一聲:“前面是誰在攔路?通行不便,還不速速散去!”

說著便有兩乘大轎穿過人群,來到被圍的空場當中,隨後從轎中先後下來兩人。

柳龍嘯一見來人,立時笑了起來,趕緊下馬迎上前去,拱手向二人笑道:“原來是耿御史和‘鐵判’方大人。不想竟能在此處路遇二位大人。”

來者正是當朝左副都御史耿良忠和素有“鐵判”之稱的大理寺卿方鐵之。

這耿良忠與方鐵之素來交好,二人乃同科進士,又皆喜好詩文字畫,平日裡全當知己好友相交。

只是耿御史向來心懷大志,後又追隨齊相,一心欲輔佐當今皇上親政,建一番功業。

而這方鐵之則為人剛正不阿,行事不知變通,又不屑拉幫結黨,只醉心於審冤判案。

但凡經他手的案子無不公正嚴明,不偏不黨。故方鐵之於百姓中聲望頗高,皆稱其為“方青天”。又稱其作“鐵判”,意為“一判即為鐵案”。

一來二去,這名號竟傳揚開來,連朝中同僚有時也戲稱其一句“鐵判大人”。那平時有些齟齬的,則叫他作“鐵槓頭”。

今日沐休,閒來無事二人相約一同去重陽觀賞畫。

原來重陽觀主玄機子近日新得了一副東晉大家顧愷之的真跡。恰巧耿御史的幕僚師爺錢文匯與那玄機子交好,又知自家東主好字畫,故此私下引見一番。這日恰好沐休,耿御史便邀了好友同去。.九九^九xs(.

誰知,行至這雀兒橋大街,就見前面烏泱泱圍了一堆的百姓。不一會兒又忽見幾個兵士過來隔開了眾人,似讓出了一塊空地來。二人心下不禁奇怪。

方鐵之是個有案必判有冤必斷的性子。見前方似出了什麼案子,忍不住喝了了一聲,隨後催轎上前。耿良忠見他這樣,知他老毛病又犯了,心中無奈,也只得驅轎跟上。

二人的轎子分開人群,便見一地的金銀,王首輔家那個被閹了的草包兒子被大管家崔忠扶著。又有遼東大將軍柳龍嘯騎在馬上遠遠地看著。見他二人下了轎,方才下馬過來寒暄見禮。

三人雖是同朝為官,但畢竟文武有別,相交不深。只略寒暄了兩句,便聽有兵士來報:

“稟將軍,屬下等人剛剛去追那群乞丐。怎奈他們散得太快,又無甚特徵,只一會兒功夫便隱遁四散不知所蹤。”

這話原也不錯,街上本就乞丐眾多,又皆衣衫襤褸,面目不清,若有意混在其中,還真是不好分辨。

可未等柳大將軍開口,那廂王天浩倒先介面叫囂起來:“不過是一群乞丐,你們竟也能讓人給跑了?還當得什麼兵?簡直是草包廢物!現下還不趕緊點上一隊人馬,滿城搜尋,見到乞丐便抓就是。我就不信抓不盡那真兇!”

四周看熱鬧的百姓忽地鴉雀無聲。稟報的兵士紋絲未動,似是未聽見王天浩的話一般。柳龍嘯垂下眼睛微微一笑。耿御史皺起了眉頭。方鐵之環顧四周,似是在檢看有無可疑的蛛絲馬跡。崔忠的汗流了下來。

“你聾了嗎?”見那兵士不動不語,王天浩心中火氣更盛,若不是重傷未愈,此時定要奔過去踹那兵士一腳。

崔忠趕忙扶緊了王天浩,偷偷瞄了一眼柳大將軍,隨後顫著嗓子勸道:“公子爺,正事要緊。這眼瞅著時辰便到了,可耽誤不得。”

說著又給那四個轎伕使了個眼色,讓他們趕快抓緊時間去收拾那一地的金銀財寶。自己則順勢攙著王天浩向那剛剛扶好的轎子走去。

柳大將軍此時笑意不變,也不抬頭,只揮了揮手,那稟報計程車兵方才行禮退下。

大概是崔忠的話提了個醒,王天浩倒沒再去鬧,乖乖地任由崔忠扶著,一瘸一拐地準備上轎。

“且慢!”突然這時,方鐵之斜刺裡上前一步叫住了王天浩。

“何事?”王天浩皺起了眉頭,頗為不悅。

剛剛經崔忠一提醒,他忽地想起現下沒有什麼事比去見那幻虛道人更為要緊的了。如此一想,又生怕誤了時辰,便急著上轎趕路。卻不想被這個又臭又硬的“鐵槓頭”給攔住,不由得臉上便帶出不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