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力稍稍恢復一點,他還能看見一點點的白,是瓷磚的顏色。

時間繼續流逝,陳威只覺得現在像亙古般久遠,時間漫長到了極致,可他又睡不著,身上的瘙癢讓他渾身難受,雖說肯定比不上那渴的痛苦,可痛苦本就不怎麼能橫向比較,癢有癢的難受。

當然現在也有好處,陳威現在還沒有死,他起碼確定了自己還在自己的廁所,雖然像一具死屍。

而且好在陳威動彈不得,否則非得將渾身撓的皮開肉綻。

這放在現今的醫學界絕對是奇蹟,可放在陳威的身上,就活脫脫的一個笑話。

這壓根不是他靠著自己扛過去,只是他死不了而已。

可能是這罪還太輕,陳威造下的孽,遠不是【渴】能夠償還。

可是......

陳威的身體忍不住恐懼的顫慄,這並非受陳威的大腦控制,而是由他的身體條件反射,按照生物學,應該是在脊椎控制。

單單是想到“罰”這個念頭,陳威的身體就已經開始應激性的顫抖,這不過是一次懲罰而已。

就單單這麼一次,便摧毀了陳威整個人的意志。

他能活下來,僅僅是因為他的債還沒還完。

又開始顫抖了。

陳威躺在地上,時不時的顫抖,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他才勉強的,轉了轉頭。

他看見了掛在門背後的鏡子,鏡子裡映襯著陳威現在恐怖的樣子。

這是我自己嗎?

恐怕是看了一眼,三天前的飯都得直接吐乾淨的那種程度,整個人是完全不成人形的,有點像沒有用繃帶包著的木乃伊,放了幾千年卻沒有風化的模樣。

陳威就這麼看著自己,呼吸時有時無,也時而看的見,時而看不見,淅淅瀝瀝的水彈在陳威身上。

水費超標了吧?

偶爾有些不受控制的念頭突然蹦出,然後又歸於虛無,真正的變成一具屍體,趴著沒有起伏。

現在什麼都救不了陳威,只有時間是最好的傷藥,幫助他的身體一點點的痊癒。

慢慢的,陳威的狀態趨於穩定,起碼不會吸了一口氣,下一口吸不上來了,雖然還要過很久,但也有了規律。

他開始擁有意志,他能聽見水滴滴落的聲音,聽見客廳鐘錶滴答的聲響, 能聽見手機時不時的響起,可能是電話,可能是鬧鐘,當然,更遠的聲音他也能聽見,可能是管道里的老鼠,可能是吹到風中的塑膠袋。

什麼事情都幹不了,就這麼平靜的躺在地上,是能聽到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感覺到世界的另一面。

隨著神志的恢復,身上瘙癢也在逐漸加強,陳威強忍著,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傷口逐漸癒合。

鏡子上慢慢能夠反射出白天與黑夜的交隔,耳朵能夠聽清水流湍急的聲音,面板的傷口逐漸癒合,乾癟的肌肉像被填塞一樣慢慢膨脹。

陳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慢慢被修復,眼神空洞麻木,至始至終沒有什麼情緒波動,或許在渴的時候,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情緒,眼下就像看破一切的聖人,即使是死亡,也無法讓他有任何波動。

也是,死亡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解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必須承受根本承受不了的痛苦,在痛苦中一次次復甦又崩潰。

這才是罰。

天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