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名為太安的天下首善之城自十年前的那樁京兆府牧房東來謀逆重案後已經安靜了太長一段時間,這十年中即便是有朝廷官員的榮擢貶謫但落在市井百姓身上其實也沒有那般津津樂道。

畢竟像那種位列中樞的大人物跟他們平頭小民是八十竿子都打不著的關係。

但裴子添與隋便這樁事卻在整座太安城都鬧得沸沸揚揚,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一來不是尋常兩家官宦子弟打鬧最後由理虧的一家主動登門賠禮道歉這麼簡單,而是前者將後者當中打殺,眼下已經是撕破臉皮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再者則是因為這樁事發生在紅袖招,而對於這種聞之讓極大多數男子都會露出一副“你懂得”笑意的煙柳之地,沒有哪個男子在酒足飯飽之後不會提上一嘴。

當然這樁事之所以發酵的這麼厲害,還是因為有人在幕後推動。

所以在親勳翊衛旅帥裴子添主動前往刑部投案自首而且刑部沒有半點客氣直接將其收押後,整座太安城大有風詭雲譎暗潮湧動之勢。

當日朝堂之上,東征將軍裴大器引咎辭官,要主動交出將印回家頤養天年,但卻被皇帝李湯笑而拒之,並且交代刑部要如實調查此案。

御史大夫孫雲臺彈劾涼王李景涼出入紅袖招,並且聲稱可能與裴子添一案有關。

禮部尚書蘇伯丞則是啟奏雲騎尉隋便在入京之後流連於煙花之地將朝堂綱紀置若罔聞。

緊接著上都護府副都護董和懇請陛下徹查此事以撫民心。

分別站在朝堂文武百官左右之首的李雍和與李濟民兩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

等到散朝後,他們兩人相視一眼,在太和殿門前分道揚鑣。

隨著刑部的運作,證實了隋便已死的訊息,所以裴子添自然而然的也由原本的收押轉為關押在了刑部大獄當中。

所有人都知道這次即便裴子添能夠保住腦袋但官身肯定留不住了,而且等到裴老將軍真正卸甲歸田後,面對著裴家“後繼無人”的悽慘局面,裴家也只會更淒涼。

在城西有家有間客棧。

客棧年久失修顯得極為簡陋,即便是上下兩樓但客房也不足二十間,而且有將近半數的屋頂是屬於那種逢雨便漏,所有這座有間客棧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上門了。

這就是隋便找到的僻靜落腳地。

房玄策踩在吱呀作響的地板上來回踱步,面露思慮之色。

而隋便則是躺在已經大半凹陷下去的床榻上,閉目養神。

“差不多行了,你打算把人家的地板也給踩爛了?”隋便悠悠開口道。

停下腳步的房玄策沉聲說道:“太子那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隋便聞言睜開眼眸,語氣平靜道:“那又如何,我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看向毫無半點憂慮神色的隋便,房玄策抿了抿薄唇,得罪了東宮和涼王李景涼還能夠這般泰然自若,若不是沒有更加強硬的後手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而他隋便當然不是傻子。

“你打算怎麼做?”他好奇問道。

眼下這個局面對他們來說雖然不至於是死水一潭,但因為隋便已經“死”在了眾人眼中,所以他們就顯得束手束腳,特別是自己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

“裴子添已經鋃鐺入獄,在外人看來一切都塵埃落定,但對李濟民與李雍和兩個來說這件事始終還沒完,不說裴子添接下來如何處置,單單是那份親勳翊衛旅帥的清貴官職就會引來無數人的紅眼搶奪。”隋便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