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歌心事重重,還被院裡的園角絆了一下,幸好江馳禹始終盯著她。

藥谷的空地很多,安排時言居住的偏院更是靜,不遠處的翠綠蔥鬱,側耳聆聽,有潺潺的溪流聲。

沈溪原本派人跟著,江馳禹都給打發了,他握著容歌的小臂,輕輕在她腦門敲了一下,問:「累了?」

容歌被自己的笨手笨腳逗笑了,搖頭說:「不累。」

「心不在焉的,路都走不好。」江馳禹說著忽然轉過身,說:「上來,揹你。」

容歌眨眨眼,「多大人了,別鬧,讓谷中弟子看見了。」

江馳禹溫聲,「看見了就看見了,本王疼你還怕人瞧了?到院裡還得一段路,你心事重重的別回頭又摔了。」

「我哪真能笨到那地步。」容歌只是不開心,她一想到蘇敞之這些年將自己封在夢魘裡她就不開心,疼的緊。

江馳禹又何嘗不知道容歌在想什麼,他彎下腰,反手拍了拍背說:「上來,省點力氣同本王說會話。」

容歌莞爾一笑,看附近確實沒什麼人,摟上了江馳禹的脖子。

江馳禹一步一個腳印走的很穩,容歌平穩的呼吸溫溫的撲在頸側,暖流一般熨燙在江馳禹心底,他調整呼吸,平和道:「歌兒,萬事都有個善始善終,不管是於我們,還是於舅舅,眼前的結局都是最好的。」

容歌懶洋洋的爬在江馳禹肩上,低聲:「最好的?可我為什麼覺得遺憾呢?」

她閉上眼,從公主殿的懵懂無知想到如今的萬人之上,出現在她生命裡的每個人,都是遺憾。

滿滿的遺憾。

江馳禹腳下輕輕一頓,接著說:「遺憾也是善終的一部分,我們所經歷的,讓我們成長的,都是在一次次的遺憾中堆積起來的,人心是肉做的,所有不算美好的落幕都會感到遺憾。」

「可是歌兒,人這一生踩著遺憾走到這,是不能回頭看的,往前看。」江馳禹側過鬢角蹭了蹭容歌,「往前看,大周絕處逢生,接下來的日子國泰民安,百業待興;中都群英會聚,賢士成蜂,太上皇回都執政,大周的昌盛延綿不衰;定遠並未受到四方朝臣的敵對,定遠軍權還在我們手中,蘇家的門楣依舊興旺,淵王府依舊獨樹一幟,璃王府的前塵舊怨早已大白,英魂已安。」

都是好事,一路的艱辛沒有一樣是白費的。

容歌深吸了口氣,將頭埋在了江馳禹頸間。

江馳禹癢癢,低笑出了聲,「等回頭你從宮裡脫身,本王跟宮裡告個長假,我們去看山海河川,散散心。」

容歌咕噥道:「朝裡那群傢伙不讓我倆告假怎麼辦?」

江馳禹呵了聲,故意道:「本王看誰敢。」

——

偏遠的門輕輕掩著,江馳禹在門口的臺階上放下容歌,幫她整理了一番裙襬,才說:「下人應該同時言說了,他這會該等著我倆呢。」

容歌朝門縫裡瞅了眼,隱約見院中樹影綽綽,她說:「急忙從漠北迴來後,就未再見過時言了,只是從與韓舟的寥寥書信中知道一些概況,時言的腿……」

大概是站不起來了。

思及此,江馳禹也是眉頭微皺,他何嘗不惋惜,汴京城揮斥方遒的北鎮撫使,錦衣衛中說一不二的將,漠北一行讓他永遠留在了那。

江馳禹上前推開了門,院中有一名弟子正在打掃,聞聲抬起頭來,看見兩人明顯愣了一下,驚色之餘躬身見禮,緊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容歌掃了一眼院中的佈置,是個山清水秀養傷的好地方,她問:「時將呢?可在屋裡?」

弟子不敢直視容歌,紅著臉磕巴道:「回姑娘、時、時公子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