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十四年,六月初,一道天火炸裂在了謹身殿和華蓋殿的頂上,然後引起了宮中大火,幾乎蔓延到了整個皇宮,但是很快就是土木堡天變,朱祁鈺諸事繁忙,壓根沒空修這留都皇宮。

只有乾清宮三大殿、文華殿還有維護,其他地方早就變成了破敗之地。

倒是孫忠將奉天殿、文華殿和乾清宮好好拾掇了一下,有點模樣。

于謙進京之後,再次修繕三大殿和乾清宮。

好在乾清宮有十七間房,夠朱祁鈺和陳婉娘兩人住了。

只不過住在如此破敗卻龐大的皇城裡,難免有點讓人心生驚懼。

朱祁鈺忙完了正事兒,才想起來,陳婉娘一個女子,住在這種有點像鬼城的地方,會不會有些害怕?

朱祁鈺自然不信怪力亂神,但是陳婉娘肯定信。

他來到了掖庭,走進了陳婉孃的房間裡,雖然有兩個鶴形宮燈將宮內照亮了一些,但是燈光也是極為的灰暗。

再加上不知道哪裡破的洞,風呼嘯著居然有些鬼哭狼嚎。

房間裡並不是很冷,地龍燒的很旺盛,朱祁鈺走了兩步,腳步聲在略顯空曠的房間裡響起,然後開始陣陣迴盪。

“誰!”陳婉娘居然沒睡,她驚呼一聲,躲到了床角開始瑟瑟發抖。

她只是選侍,只是被陛下臨幸,卻沒有名封的宮女,無品無秩,興安當然不會給她配什麼宮人。

朱祁鈺來的時候,也未讓興安通告,興安還在整理考成奏疏。

雖然皇宮很破敗,但是皇城守備是極為森嚴的,安全倒是不用擔心。

陳婉娘看著床幔之外,似乎有個人影,卻是看不真切,她驚呼了一聲,也未見答話,整個人都蜷縮在了床角里驚恐萬分。

皇宮裡頗為奇奇怪怪的故事很多,比如有黑眚物大如席,夜見寢殿上,宋神宗崩,這還是涉及到了皇帝的故事。

涉及到宮女宮嬪的則更多,畢竟皇宮森嚴,無法窺得真相,自然是傳聞數不勝數。

比如雨夜哀怨的哭泣聲,或者是怨氣不散的宮女,無故作響從井裡爬出來的女屍等等。

腳步聲越來越近,陳婉娘越來越恐懼,她捂著耳朵,嘴唇打著哆嗦,不停的搖頭,如泣如訴般的說道:“別害我,別害我!”

朱祁鈺開啟了床幔看著躲在床角的陳婉娘滿是奇怪的問道:“你怎麼了?”

陳婉娘一聲驚呼,驚懼萬分的喊道:“啊!你不要過來啊!”

在陳婉娘看來,朱祁鈺走來的聲音,忽遠忽近,聲如硜硜,而朱祁鈺的身影忽然長忽然短,一會有丈餘長,一會又只有一尺,形狀也是千奇百怪,再加上那麼多的傳聞,她自然怕到了極致。

朱祁鈺看著陳婉孃的模樣,自己忙碌這些日子,她每一天有點風吹草動,怕是都是如此度過吧。

“是朕,你莫要驚慌。”朱祁鈺趕緊說道:“你睜開眼看看朕。”

陳婉娘聽到是她心心念唸的那個聲音,終於醒了一些,兩眼有些無神,但還是定睛看了看,她依然有些驚恐的說道:“不許過來,不許過來,你怕不是鬼怪化成的人形,我不上你的當,你快走開!”

朱祁鈺滿是無奈的笑容說道:“都是哪裡聽到的這種奇奇怪怪的傳聞。朕是真命天子,什麼魑魅魍魎敢化成朕的模樣?”

陳婉娘還是有些驚懼,她躲在角落裡,抓著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低聲說道:“真的嗎?”

朱祁鈺眼睛珠子一轉,笑著說道:“朕是真武大帝轉世,什麼鬼怪敢得罪真武大帝?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陳婉娘終於伸出了手摸到了朱祁鈺的手,感覺到了那股炙熱,才鬆了口氣說道:“真的是陛下啊。”

朱祁鈺摸了摸陳婉娘散開的頭髮笑著說道:“不是朕還能是什麼?”

木工厭勝之術、方士魘鎮之術、五神通巫蠱之術,在民間盛行,對百姓的威懾甚至比皇權還要大。

陳婉娘就是個典型的例子,這些勢要豪右用這些個招數,忽悠了百姓多少年?

朱祁鈺眉頭緊鎖,雖然在北直隸、山外九州,這種現象得到了部分的遏制,但是大明又不是隻有北直隸山外九州等地。

這是個道阻且長的事兒。

遏制肉食者肆無忌憚的權力,需要胡濙所言的民強,民強國強,民富則國富,民富即便是去學儒學,也有子不語怪力亂神之說,可以遏制一些肉食者肆無忌憚的剝盤。

“陛下淨逗弄奴家,奴家都要嚇死了,陛下想什麼呢?”陳婉娘有點驚懼的鑽到了朱祁鈺的懷裡,感受著朱祁鈺的溫度,便踏實了數分。

這是個真真切切的官人,不是自己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