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炳忠眼神閃爍的說道:“嘿,殿下,您介個都把咱繞糊塗了。”

朱瞻墡想了想,負手而立說道:“孤舉個例子你就懂了。”

“我們且不論這徐有貞,就說說孤。”

“羅長史啊,孤勸降黃龍、韋保叛亂,保住了八千叛軍,你怎麼看?”

羅炳忠俯首說道:“殿下真乃是重病初愈上前線,心中大仁安地方啊!”

羅炳忠這可不是說胡話,他可是看著朱瞻墡一點點的瘦了下來,從大胖子,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這重病的這一個月的時間裡,羅炳忠看著襄王的樣子,還以為他挺不過去了,他甚至都寫好了訃告,就等襄王嚥氣了。

這一個月,襄王忽冷忽熱,嘔吐不止,甚至頸部、腋下、胸壁、腹股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腫大,在床上不得動彈,燒起了好幾個時辰下不去,下去了好幾個時辰體溫起不來。

這猛地瘦下來像毛毛蟲一樣的肥胖紋都出現了。

可是這病剛剛好了些,朱瞻墡就從貴陽府火速趕到了遵義府,甚至到遵義府的時候,朱瞻墡依舊是臥床的狀態,但是依舊撐著身子,完成了和叛軍的談判。

羅炳忠的這句讚歎,是真心實意的。

“屁精。”朱瞻墡用鼻子哼了一聲說道:“你是這麼想,可是有些人不這麼想啊。”

“有人這襄王人在貴陽,勸降了八千軍,還把他們保了下來,這是要做什麼?私蓄軍士,這是要造反啊!”

羅炳忠瞪大了眼睛,他是親眼看到朱瞻墡什麼模樣來到的遵義府,又是何等模樣主持了勸降工作。

他手抖了幾下,呆滯的說道:“不能夠啊,連臣都不敢這麼想啊!”

朱瞻墡搖頭晃腦的說道:“可是有的是人,是這麼想!”

“當初文皇帝騎兵的時候,只有八百軍,這可是八千軍,雲貴地區天高皇帝遠啊。”

“你信不信這朝中有人會用這個法子彈劾孤?”

“信。”羅炳忠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木然的點頭說道。

他只當襄王又立功了,可是聽襄王這麼一分析,他背上的汗就是蹭蹭的往外冒。

朝中那群風憲言官的聯想能力,是十分豐富的。

朱瞻墡拍了拍羅炳忠的胳膊說道:“他們彈劾孤,就是以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彈劾孤。”

“但是孤不怕,孤還是到了遵義府,孤還是去勸降了,甚至還上書請求陛下寬宥,仿南衙舊事處以五年苦役,入官廠做工。”

“陛下準了,這就是孤所說的最可靠的也是人心,因為孤信陛下,也因為陛下信孤。”

“為上者,絕對不可考驗人心,因為人心是擔不起考驗的。”

羅炳忠反覆咬文嚼字了一番,不得不感慨萬千的說道:“殿下高見。”

這真的是高見,看似矛盾,但其實這人心二字,就是如此,不可靠卻極為的可靠。

陛下每次都是明牌釣魚,其實看似次次空軍,惹人笑柄,但何嘗不是不去考驗人心呢?

朱瞻墡笑呵呵的說道:“再說回這徐有貞,何必論他徐有貞的心呢?”

“看他幹什麼便是了,他現在的所有榮譽、名望、地位,這一切,都是陛下賜給他的,陛下自然也可以收回去。”

“而且這老徐啊,嘖嘖,你看看他那個樣兒,估計對這些東西也不在意了。”

“估計在河套地區修渠把腦子修通了,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從有我到無我了。”

“他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了。”

無我是一種堅定的人生狀態,是幾經周折,幾多磨難,尋尋覓覓,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並且為著自己的目標堅定不移的走下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那他到底想要什麼?”羅炳忠看著徐有貞的策馬而去的背影問道。

“我哪知道?”朱瞻墡搖頭說道。

羅炳忠笑著說道:“害,殿下也不知道啊,擱這說半天。”

朱瞻墡無不感慨的說道:“孤以為,徐有貞求的是一個問心無愧,求的是心安吧。”

“或許。”羅炳忠附和的說了一句,隨後面色有點為難的拿出了邸報說道:“殿下,這次咱又沒上頭條,陛下又講了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