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感慨萬千的說道:“《管子》曰:事再其本,民無米(火亶)者賣其子。三其本,若為食。四其本,則鄉里給。五其本,則遠近通,然後死得葬矣。”

“輕重不調,無米(火亶)之民不可責理,鬻子不可得使,君失其民,父失其子,亡國之數也。”

這也是襄王表達的觀點,就是事有輕重,百姓起於阡陌喪亂,為上者應該考慮下是不是政策出了問題,如果君王失去了百姓,就是亡國之君了。

“有理。”朱祁鈺十分贊同朱瞻墡的觀點。

所以福建有百姓起於阡陌之後,朱祁鈺將其過錯歸咎在了有司,最終將宋彰等人斬首示眾,佐以農莊法,恢復生產,還免了一年的正賦,讓百姓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候。

朱瞻墡、管子、于謙等人所言,朱祁鈺所做,其實都是這個道理。

于謙繼續說道:“而且襄王提到了一個很有趣的觀點,他還在思忖計省存在的必要。”

“襄王的意思很明確,土地、人丁、常費、貨幣、鄉野、穀物,都要有統計,不懂得統計統籌,想要主持國家,是萬萬不可能的。”

“管子將其定義為山國軌,曰:田有軌,人有軌,用有軌,鄉有軌,人事有軌,幣有軌,縣有軌,國有軌。不通於軌數而欲為國,不可。”

朱瞻墡的論點和管子的論述中多有相似,但是又不太一樣。

管子在《山國軌》之中,十分推崇「不徵收賦稅而滿足國家財政需要」,但是朱瞻墡則認為利柄才最為關鍵。

無論多少也要徵稅,否則就沒人去管理了。

比如朱瞻墡在貴州就對三七、金不換等藥材進行徵稅,而且抽分六分,和市舶司無異。

但是這筆錢朱瞻墡都留在了貴州,對三七、金不換等雲貴藥材的種植進行育種,再定期把培育好的種子,以低價賣給百姓。

在朱瞻墡眼中,稅賦是利柄實現的重要環節,如果不收稅,則無人治、更不能治。哪怕是徵了稅,再退回去呢,也不能不徵。

朱瞻墡對錢不是很在乎,他一輩子都沒在意過錢多錢少,他認為這是權力的一部分。

朱祁鈺笑著說道:“襄王的利柄輕重論,大有可為啊。”

“襄王治貴,日後必然也是一樁美談。”于謙喝了口茶說道:“陛下,今年會試添了《算學》,能不能添一門《管子》,不計好壞。”

算學在秋闈之中,依舊不算成績,但是到了景泰五年的會試,也就是選拔進士的時候,《算學》已經算成績了。

這一點上,國子監的稟生和翰林院的翰林們,深有體會,吳敬作為數學老師,日考月考,天天考,已經把他們考的外焦裡嫩了。

新增的這門《管子》,是不算成績的,就是鼓勵讀書人,不只讀儒學。

科舉側的改革。

朱祁鈺點頭說道:“善。”

等學完了管子,再學襄王的利柄輕重論,再學朱祁鈺的財經事務,那麼大明在財經事務這塊的短板,就算是徹底補齊了。

于謙拿出了一本很厚重的書說道:“陛下,臣註解了《管子》,還請陛下御覽,若是等舉子入京,則每人發一本,省的殿試時候,什麼都不會。”

于謙這哪裡是《管子》,分明是考綱!

朱祁鈺拿過了那本厚重的管子,除了少數篇散迭之外,其餘的都有了註解,這是于謙所注的內容。

他翻動了兩眼,深吸了口氣問道:“什麼時候開始有註解《管子》的想法的?”

于謙認真的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確定的說道:“陛下第一次總論財經事務之後,臣與陛下談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之時,就已經開始註解了。”

“或許更早。”

朱祁鈺握著手中的《管子》點頭說道:“於少保,國之柱石。”

“臣的本分。”于謙趕忙說道:“其實就是讀書,不費什麼心力。”

自從京師之戰後,于謙很少有費心力的時候了,去河套、南下平叛,都跟旅遊一樣,看看大明的大好河山,他很少像土木堡喪亂之後,那般日夜寢食難安了。

國有英主,他能多思考一些國朝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