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公務員負擔這一項外,北宋的軍隊負擔和土地兼併也是兩個大問題。軍隊的問題主要是兩點,一是軍隊人數太多,二是軍隊戰鬥力積弱。之所以會有這兩個問題,也是兩方面造成的:一是北宋的外患很重,為了對付西夏和遼國的威脅,就需要養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二是北宋皇帝害怕軍隊會造反,就設定了防止武將專權的制約體系。造成了兵不識將,將不識兵的問題。兵將不識的結果就是兵士雖多但不精,對外作戰的開銷巨大,而戰爭回報非常感人。

養官、養兵、打仗都需要開支,那麼錢從哪來呢?從老百姓身上收稅唄。但問題是北宋不抑制土地兼併,士紳瘋狂兼併老百姓的土地,而士紳不用納稅,老百姓沒有了土地卻仍然要納稅。其結果就是朝廷收不到稅,而老百姓的負擔卻很重。朝廷和老百姓都是受害者,得利的只是士紳。

既然社會存在這麼嚴重的貧富不均問題,那麼改革就是必然的了。王安石變法前,宋仁宗時期的歐陽修、韓琦等人就是力主改革的代表人物。但是他們的變法目的,實際上有很大的功利性。作為官僚階層,在沒有確實可見的利益推動下,他們是不會給統治階級賣命的。這句話怎麼理解呢?就是說韓琦和歐陽修等人的改革,出發點並不是單純的富國強兵,而是透過改革讓自己升官。往好了說是為國為民,說白了就是為了他們自己的政治前途。

宋仁宗死後,宋英宗繼位四年也駕崩,然後就進入了宋神宗時代。神宗繼位後,滿朝文武都是歷經仁宗、英宗的三朝元老,神宗的威望很淺,畢竟他是個只有二十歲的毛頭小夥子。而像韓琦和歐陽修這樣當年都還很嫩的新人,在神宗時期則已經都晉升為老變法了。所以宋神宗為什麼要變法?一方面確實是因為國家疲敝不堪,需要變法;另一方面則是希望透過變法達到攬權的目的,把宋仁宗時期的老變法們都趕下去。

王安石的變法恰好符合了神宗的利益。一是他的變法主張確實能夠替朝廷斂財,緩解財政壓力;二是他的個人性格也符合神宗打壓老變法的潛在目的。在這種雙贏局面的推動下,王安石和宋神宗就算是一拍即合了。然而基於這種目的不純的變法改革,遭到抵制也是必然的。

首先是紳士和老百姓反對他,士紳反對很好理解,畢竟王安石動了士紳的利益。百姓為什麼也反對變法?這是因為王安石的變法的目的是富國而不是富民,他奪商人、地主和農民之利歸國家,富得是國家,跟老百姓沒關係。也就是說,王安石變法沒有

緩解貧富差距,反倒把地主和農民都得罪了。老百姓因為變法減輕了一些原有的負擔,但是變法也給他們增加了新的負擔,這一來二去,老百姓的負擔實際上並沒有得到減輕。

其次是官員反對改革。這一點看似正常,但背後的利益關係很複雜。有一部分人是真的因為利益受到了傷害,堅決反王安石;有一部分人純粹就是避嫌,這些人就是以韓琦、歐陽修為代表的老變法派。他們並不反對王安石的變法措施,但是他們就是要反對變法。因為他們的身份顯赫,已經不需要透過變法抬高自己的政治地位了。他們的反對,實際是一種自保。也就是給變法提點意見,萬一變法失敗了也賴不到他們的頭上去。並且他們也知道宋神宗起用王安石變法的潛在目的是借王安石之手攬權,然後把他們這些老人都轟下臺。

所以當王安石利用變法搞黨爭後,他們這些老變法就更不能接受了。他們非常反感王安石借用變法暗地裡挑起宰相和御史之間的矛盾,使得相權被迫依附於皇權。因為一旦當相權完全淪為皇權傀儡,御史的諫權就會被皇權和相權完全孤立,最終也會淪為皇權的傀儡。王安石下臺後,歐陽修和韓琦的隱憂得到了驗證。繼任的王珪等人都是沒有主見完全只會聽皇帝指令行事的傀儡,而御史也徹底淪為了皇權和相權黨爭的打手,再無權力制衡可言。再後來宋徽宗昏庸誤國,他想怎麼作,完全沒有人能規勸他,最終導致了北宋社會矛盾的大爆發。

那麼司馬光和蘇軾為什麼反對王安石呢?其實他們的反對出發點並不相同,跟韓琦和歐陽修的出發點也不一樣。蘇軾認為皇帝不是與百姓治天下,而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我們讀書人十年寒窗,為的就是做官謀福利。如果不以讀書人的利益為先,那我們憑什麼為你賣命?這樣的思維,簡直就是欠收拾。後來蘇軾被貶到地方為官,目睹了老百姓疾苦之後,三觀立馬變了。不擺讀書人的臭架子,而是真心實意的為民謀利,甚至對新法的態度都有所轉變。整個人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寫出了那麼多的豪放詩詞。這才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嘛!司馬光,他跟王安石是平輩,兩人是直接競爭關係,有直接的利益衝突。這個利益衝突跟變法沒關係,純粹就是一山不容二虎,有他司馬光就沒王安石,有王安石就沒有司馬光的矛盾。

所以,現在這個時期,司馬光還沒有成氣候,而韓琦和歐陽修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也是會支援王安石的,所以,陸垚才覺得現在讓王安石登上政治舞臺是非常正確的決定。

晏殊這邊,看樣子已經是下定了主意,他上前一步,對正在等待著下半場開賽的趙禎,說道:“陛下,今天這蹴鞠大賽是大喜之日,臣還有另外一訊息,要告訴陛下,臣尋得了一能人。”

讓晏殊沒有想到的是,趙禎看了看自己,隨後眯了下眼睛,那眼神看樣子是要把自己給看透了一樣。

趙禎說道:“你說的,可是王安石?”

晏殊站在那裡,一時間沒能回過神來,按說王安石進京是跟范仲淹離開是一天,而且自己相信已經將保密工作做到極致了,不過皇上終究是皇上,這汴梁內城當中發生的事情,都被他知道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晏殊腦海中這麼一想,神情也就恢復了自然,說道:“不錯,看來陛下已經知道了。”

趙禎笑了笑。雖說自己之前因為魚餌的事情對王安石有些成見,但是王安石進京的事情,其實唐龍之前就已經告訴過自己了,這當中自然包括王安石來到汴梁之後,先去見了晏殊,隨後去見了陸垚的事情。

只是趙禎有些沒想明白,按照王安石的年齡來說,他先去見晏殊可以理解,畢竟是當朝宰相,但是為何當天晚些時候會去見陸垚呢?陸垚從出生之後就沒有離開過汴梁,而且從年齡上來說,陸垚也不像是跟王安石能夠有交集的人,這點倒是讓趙禎比較感興趣。

不過,陸垚現在的心思都在新蹴鞠大賽上,這點趙禎也知道,倒是晏殊今天說起了這件事情,那自己也就想著問問。

於是趙禎說道:“朕想要知道,這次你想要舉薦王安石的理由是什麼呢?在朕看來,那不過是一個喜歡自作聰明的傢伙罷了。”

晏殊知道,魚餌事件還是成為了趙禎心中忘不掉的一件事情。不過,好在今天晏殊也是有備而來,他可不會傻到沒有任何準備就跟趙禎舉薦王安石。

於是,晏殊接著說出了王安石對於宋夏之間問題的看法,也就是以戰促和的方法,晏殊覺得,以皇上的智商,肯定也是會知道這種方法有多麼厲害。

果然,趙禎在聽晏殊描述完王安石的想法後,立刻叫來了隨行的人員,讓他們擬定旨意,將新的大宋對大夏的方針快馬傳到范仲淹和韓琦那裡去。

而對於王安石這邊,趙禎也是覺得,他提出的這個方法確實是不錯,而且既然有晏殊作為舉薦人,說不定之前可能是自己對他有一些誤解,於是決定在這次科舉考試殿試之後,讓王安石進京,再跟自己詳談一番。

得到了趙禎答覆的晏殊,終於是鬆了口氣,看起來,趙禎這邊也算是答應了自己舉薦的請求,至少,王安石是得到了一個面見皇上的機會,如果沒有這次舉薦的話,或許在仁宗時期,王安石都會因為魚餌事件,一直得不到重用了。

事情辦妥,晏殊隨後便藉口要去如廁,離開了原本的休息區,接著,便來找到了陸垚,告訴了他這個訊息,只不過二人都有些驚訝於趙禎之前就知道了王安石進京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