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國卷 八回 廟內生活(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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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散往小潭裡拋灑些許魚餌,小魚順勢跳起,激起片片雪白的水珠,如珍珠脫線般,滴在徊旋的水面上,小圓暈一圈兒一圈兒地盪漾開去。
“誒,流寇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翟散專心地餵魚,並不看明安,多撒一些餌,潭中魚兒搶得更是激烈,一時間竟有那春日中百花齊放的氣勢,豔得很,引得他舒心一笑。
單論翟散的笑容,和他的長相併不相符,他的臉很長而瘦,臉上的肉卻耷拉著,正常的表情下也有深深的皺紋,在這基礎上,還蓄著長鬚,配上那一對稀疏的細眉和凌厲的眼神,只讓人覺著不寒而慄。
旁邊的小亭子裡,明安正悠閒地坐著,隨手拿起桌上的點心品嚐,又自覺地倒上一碗上好的茶水。
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十分要好,這種自來熟的行為一旁的家僕早就習以為常,不光是明安,還有翟散的另一個好友也是如此,只不過那個人並不愛出門罷了。
細細品味那茶水,明安頓覺稍微乾澀的喉間順起一陣青澀的甘甜,沁人心脾:“差不多了,如你所想,那些流寇的背後的確是有國主的手筆。”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上一任國主塗怔,性格懦弱,在位多年卻屢屢失政,致使朝堂上黨派紛爭的情況異常激烈,國內豪族及百姓多有怨言。
其中,以翟散為首的派系實力根基最為深厚。
在塗怔的兩個兒子間,翟散選擇了二公子,並在他手下經營多年,深得信賴,從實力上來說,兩位公子之間,長公子往往都是劣勢的一方。
但塗怔死後,對實力雄厚的二公子視而不見,出人意料地選擇勢單力薄的長公子即位。
對於最具實力的翟散,長公子自然不敢強硬,遂以懷柔為主,不僅給他升了官,甚至還將自己喜愛的一個妃子送給了他。
對於這些恩惠,翟散本人並不是很在意,他的根基在二公子這裡,現在僅憑一些蠅頭小利就要他全盤放棄而倒戈,斷然是不可能的。
他其實一直有一顆心,一顆比所謂的“官位”要更大的心。
既然軟的不行,就只能來硬的,只不過礙於翟散的權勢,也只侷限於偷偷摸摸動些小手腳罷了,如果真的把翟散給逼急了,說不定直接造反,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怎麼想的,要不咱掌握主動權,先下手為強?”明安端著茶碗仔細打量,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之中盡是深思熟慮。
翟散站在原地盯著小潭出神,頷首低額,不停摸索著長鬚,深思熟慮一番後長嘆一聲:“唉……算了,別輕舉妄動。人家好歹是我們的主子,靜觀其變吧。”
郡山寺坐落在郡山的很深處,一般情況下的正常人,若非提前知道線路是找不到的。得益於這一點,寺裡的日子大多數時候要比外面平靜悠哉許多,算得上一處學習練功的絕佳地方。
寺裡的主持一直在辟穀,所以這裡平常也就四個人,三個小孩加上澤彥師兄,幾個人每天就是在重複相同的事情,其實要比外面無聊不少。
“臭小子!起床了!”澤彥師兄高吼一聲,中氣十足得振聾發聵,常伴他身的挖飯勺緊握在手,重重地敲打在三人的床頭。
尚在深睡中的幾人地被嚇了一大跳,一個激靈從香甜的睡夢中驚醒。
以往林逸面對的都是母親輕聲細語的喊聲,哪裡見過這種陣仗,他的嘴張得像箱子口那麼大,一下子就愣住,連忙嚥了兩三口唾沫,腦子裡面澤彥師兄的喊叫聲還在嗡嗡作響。
不等幾人慢慢悠悠地起身,幾個水桶就被澤彥師兄丟了過來,氣沖沖地看著他們:“聽好!快去打水!動作快!”
“知……知道了!”林逸糊里糊塗地連連點頭答應,手忙腳亂地拿起水桶。他兩個眼睛盡力剋制著疲憊,強行瞪大,眉毛則不受控制地來回跳動,他不是故意這樣,是真的太累了。
反觀身後的胖子翟隴和瘦子明鄺兩個人,雖然人站著把水桶拎在手裡,可狀態卻迷迷糊糊,眼皮子耷拉在一塊,神色困頓,看上去憨得很。
他們早來半年,已經習以為常,對澤彥師兄的行為也被迫免疫了,如果這個時候推他們一下,兩個人一定倒頭就睡。
林逸肩挑兩個打得滿滿的水桶走在最前面,嘴巴里一直輕聲唸叨,暗暗使勁:“嘿咻!嘿咻!嘿咻!”
整個過程來回往返數遍,用專心二字來形容林逸都有些不貼切,應該是全心全意才對,他就像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書人一樣,腦子裡面只想著,盡力把一個簡單的打水要做到最好。
以至於現在他身上雖然仍舊纏繞著不少紗布,但一舉一動卻根本不像一個受傷的人。
胖子翟隴和瘦子明鄺全程跟在他的後面,他們幹活要從容不少,得益於半年時間的偷懶,他們已經成為了划水的老油條。
不過對於小孩子來說,時不時地摸摸魚劃劃水,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很正常。
最後一趟的時候,林逸正興致勃勃地往回趕,卻忽然尋不見兩人的蹤影,環視四周之下聽見不遠處的河邊傳來呼喊聲:“喂!小逸!”
“嗯?”林逸呆呆地循聲望去,發現兩個人正光著腳站在河邊的大石頭上摘野山楂。
對於他們,林逸總是生氣而又無奈。
一方面生氣。是因為剛見面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兩人也道歉了,但林逸偶爾沒事的時候還是會常常想起來,不想不要緊,一想就容易鬱悶,畢竟誰不是熱血上頭的年輕人呢。
另一方面無奈,則是因為他們的出生和自己有著天差地別。這兩個人家中都是權貴,林逸只是一個底層的小老百姓,他們輕而易舉擁有的,可能是林逸一輩子都無法觸控到的。
現在三人能在一塊,付出的代價可是林逸的一切都被迫推倒重來,現在的境遇說難聽些,是寄人籬下也不為過。因此他時常想不明白,為何兩人要如此的散漫。
至於自己盡心盡力的理由很簡單,突遇變故的他,在現在所擁有的,說不定哪一天又會被突然奪走,他只是想好好抓住這些稍縱即逝東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