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驚,迅速回頭,卻空無一人,再一看,竺源已不見蹤跡,只在一旁山坡處看見匆匆躥過個黑影。

那黑影一路狂奔至山腳才放慢下來,逃跑經驗豐富的他還不忘跑跑停停,時刻關注身後的情況,以便隨機應變地改變策略:“切!垃圾。跟我比腳力?我被人追著滿世界跑的時候你們幾個還在吃媽媽呢!”

這話可不是自大,他這腳力可是多年被人圍追堵截練就而成的,一般人若是沒點武功底子還真就不一定追得上。只是,不跑不要緊,一跑,這後遺症就出來了。

竺源雙手撐膝,大喘粗氣,喉嚨間燒得火辣辣地疼,頓感一陣噁心,先前雖然沒怎麼被打,但接二連三的體力透支已經讓他的身體吃不消了,數口鮮血狂咳不止。

正短暫休息間,“哐啷!”一聲,面前的樹上突然跳下兩人,重摔在地上,竺源著實被嚇了一跳,正準備接著跑,冰冷的劍鋒已輕抵他的肩膀。

“啥玩意兒啊!一隻雞而已!沒完了嘛這是!”他全身緊繃著,臉頰卻是非常靈活的萬般無奈和煩躁。

兩個男子穿的是邋里邋遢,看來是也是同道中人,他們步步緊逼,弄得竺源雙眼緊閉不敢看,強裝鎮定求饒。

“饒命!饒命!不就一隻雞嘛。對吧,多大點事啊!還給你還給你。”他給得不情願,短暫的相聚和瞬間的離別讓他的情緒十分複雜。

燒雞剛一脫手,脖頸處冰冷瞬間消失,長劍掉在地上。兩男子就像餓瘋了的野獸,拼命地把燒雞往嘴裡面送。

當乞丐這些年,這種吃相還真沒見過幾回,這兩人多半是個餓死鬼投胎。

燒雞肉質略有嚼頭,麻而不木、辣而不燒,一口咬下濃郁的油香讓人慾罷不能,舌尖隱隱泛甜,最後慢慢變辣,變麻,越吃越有味,越吃越想吃,就連骨頭裡都香飄四溢,直至肉光骨嚼,方能依依作罷。

反正兩男子吃的時候嘴角的笑就沒下去過,各種銷魂的表情和呻吟聲音把竺源整得根本按捺不住。

眼看一整隻燒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消滅,竺源心裡在滴血,他已經好幾天沒開張了,好不容易捱了好幾拳才得到的珍寶,現在卻拱手讓人,自己只有幹看著的份。不行!一定要吃,哪怕是半個雞屁股:“額……這個,兄弟……”

“呃!”兩男子都兇惡地瞥了一眼,低沉的嗓音令竺源有些後怕,迅速抽回顫巍試探的手。

“這……這個……這個雞是我的,能不能……給小弟稍微嘗一下,哪怕是半個雞屁股。都說吃水不忘挖井人嘛,對不對。”笑容尷尬地掛在竺源臉上,欲進欲退的動作十分糾結。

兩男子頓了一下,想來似乎也有些道理,隨手撕了小半雞屁股丟給他。

“多謝!多謝!多謝!”雞屁股被竺源捧在手心,視若珍寶,遲遲不下嘴。

這特殊時刻就要特殊對待。

他先把雞屁股放在鼻尖奮力一嗅,久久回味,一臉享受模樣,用舌尖輕觸表皮,感受每一寸肌膚的粘膩與油水。最後才上嘴,前面的操作只能叫品鑑。

而且這吃啊,也不能像兩男子那般,一口下去,那只是短暫的快感,緊接著就是無盡的空虛與懊悔。這種時候就應該張大嘴巴,用前齒小心翼翼地撕下些許嫩肉,在口中咀嚼再三,就好像在吃山珍海味一般,要充分感受。

把雞屁股捧在手心,緩緩閉上眼睛,心裡面默唸著“這是完整的雞屁股、這是完整的雞屁股、這是完整的雞屁股……”

腦子裡幻想著完整雞屁股模樣,竺源正欲往嘴邊送,匆忙的步伐卻傳了過來,不等反應,雞屁股已經不見了,兩男子則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咀嚼著。

竺源呆呆地蹲在原地,享受的表情轉為委屈,眼眶甚至溼潤,下一秒就要哭出來。正欲發難,卻被他們一個瞪眼,敢怒不敢言,只能調轉矛頭,抬頭望天:“老天爺!你咋這麼操蛋呢!啊!幾天沒讓我開張不說,現在好不容易開張了,還讓我碰上這兩個瘋子!我日你娘!”

竺源罵得氣喘吁吁,倍感無奈地轉過身,兩男子站在身後,把剩下的雞骨頭塞在了他懷裡。

他隨即喜上眉梢,沒有雞屁股,雞骨頭也是可以的,至少上面還有些肉和油水,二話不說吮吸了起來,全然忘記了方才的咒罵,心中暗自慶幸:“還算是有點人性。”

兩男子沒有離開,蹲在一旁看著竺源,讓他有些不適應,轉過去背對著,緊接著就聽見身後傳來肚子的哀嚎。

他本不想理會,但看著兩人如狼似虎般的眼神,實在是難受,只得又分出去少許骨頭。兩人的臉上盡是泥濘,看不清模樣,身上破破爛爛的,吃相要比竺源狼狽太多。

這兩人早些時候也盯上了那家燒雞鋪子,本想著趁著竺源引發的混亂,他們也去摸兩隻雞的,不曾想打架打得上頭了,耽擱了時間,剛準備下手偷雞,官差就來了,他們只能悻悻離開。

竺源正將雞骨頭來回細嘬數遍,卻見其中一男子站到了他身前:“你放心好了,得人恩果千年記,我們不會白吃你的雞的!”

此話一出,竺源立刻有了想法,正欲開口,先前幾個堵路的乞丐氣喘吁吁地露面。

“幫個忙,幫個忙,搞定他們!”竺源跑到二人身後躲藏起來,油膩的嘴巴里塞滿了雞骨頭,話也說不順暢。

兩男子二話不說便拔劍,一個箭步衝上前,山間突起凌厲的呼嘯聲,驚起數陣飛鳥。山風呼嘯下的身影,顯得十分鬼魅,陰涼的空氣中瀰漫著肅殺。

他們還是練家子,三拳兩腳就將幾個乞丐擊退,為了保險起見,竺源特地讓兩人多在自己身邊待幾天。

期間他冒出了個想法,這兩人的身手不錯,他自己腦子可以,但身體不行,為何不能互幫互助?他負責動腦子計劃,兩男子負責體力活,那豈不是兩全其美。

的確,兩男子雖然也幹坑蒙拐騙的事,但時常會因為計劃不周全而失敗,有時被逼急了只能強行動手,因此他們還有一段時間是在牢裡過活的。

幾人很快達成一致,三個乞丐組成的小團體,就此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