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虞燕飛準備退下的時候,忽然白梓謠一聲厲呵:“站住!殿下來了你這婢子也不懂得恭迎,太沒規矩了。”

虞燕飛還想開口說什麼,陳爾雅已經進來了。白梓謠見一襲白色衣袍,風度翩翩的少年款款走進墨染殿,忙擺正姿勢,向陳爾雅行了一禮:“妾身見過殿下。”

陳爾雅示意白梓謠不必多禮,剛想去自己曾經的書房拿幾本書,就看到站在白梓謠身後低著頭楚楚可憐的虞燕飛。她怎麼會在這裡?

這個令陳爾雅心心念念,在每個夜晚的夢境中都會出現的女子,此刻就真真正正站在他的面前,而他卻一臉迷茫,不知是該上前與昔日的戀人致以最溫情的問候,還是應該視而不見?

敏感的白梓謠當然注意到了陳爾雅和虞燕飛兩人臉上的神情,在她這個旁觀者看來,兩個人的臉上各都藏著讀不完的“故事”,白梓謠退到一旁,靜靜欣賞這兩人臉上和眼中的各種神色。

虞燕飛眼中的光芒渙散,這種感覺就像是明明想去注視一個人,卻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去看他,只能有一下沒一下的用餘光打量,這種煎熬的感覺比死還難受。

陳爾雅一開始以為自己在做夢,這只是他多日以來思念虞燕飛產生的幻覺而已,可當他仔細辨認過後,才確定,眼前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愛人,真的是她,沒有誰比陳爾雅更熟悉她身上的氣息了。令陳爾雅不解的是,虞燕飛為什麼會出現在墨染殿?她不應該是在鳳鳴宮伺候母后嗎?

過了許久,陳爾雅才打破這冰冷的沉默:“白二小姐,能告訴本王虞姑娘為何會在此處?”

又是這可惡的稱呼,她明明是他的妻子,他卻要堂而皇之的叫自己白二小姐,還是當著情敵的面!這次輪到白梓謠目瞪口呆了,他怎麼可以當著這個賤婢的面這樣叫自己?這不是白梓謠能接受的,就算是平時不愛她,在人前就不能做做樣子?

這個外表俊美溫潤的少年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白梓謠袖子下的兩隻手緊緊糾結在一起,如同一根麻繩一樣,纏的不可開交。虞燕飛,我一定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咱們走著瞧!

白梓謠的臉上慢慢呈現出一縷陰沉,她像看仇人一樣看著這對少男少女。恰巧茉兒這時沏了兩杯茶過來,她剛一走過來,就看到自家主子陰沉的臉色,茉兒端著托盤悄悄走到白梓謠面前,輕聲問她怎麼了?白梓謠搖搖頭,強壓住心中的怒火:“我沒事。”

茉兒還是覺得不對勁,但也沒敢多問。白梓謠向前跨了幾步,不溫不火的回答陳爾雅:“是皇后娘娘將她派來照顧妾身的,怎麼,殿下有意見?”

有意見你也得給我忍著,難不成你敢違抗你母后的命令?白梓謠心裡略顯得意的想。陳爾雅不經意的又瞥了一眼虞燕飛,點點頭:“本王當然沒有,既然是母后的意思,那虞姑娘,麻煩你替我照顧好白家的小姐。”

虞燕飛也沒有想到,陳爾雅不但沒有叫白梓謠夫人,更沒有叫她的名字,僅僅一個“白二小姐”,說的那麼坦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掩和做作,面對這麼嫵媚嬌美的妻子,陳爾雅竟然可以無動於衷,在美色面前依舊保持清醒,在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做到如此?

虞燕飛的心中不禁深深佩服陳爾雅的淡然和清明,更佩服他一直以來面對任何威逼利誘時依舊可以堅持自我的毅力,原本已經淡出虞燕飛生命,在她心裡只留下了深深烙印的陳爾雅,在這一刻,再次回到了虞燕飛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位置。她心裡清楚的知道,她還是放不下他,也無法做到忘記他。

茉兒見形勢不太對,忙端著托盤過去:“殿下請用茶。”陳爾雅瞥了一眼茉兒手中的托盤,並沒有去接,而是說,“不必了,今日過來只是拿幾卷書,本來就沒什麼事,多謝茉兒姑娘了。”

陳爾雅言罷,就去書房取書,白色的衣襬微微拖曳在地上,腰帶上的玉佩琳琅作響,月光倒映在地上,照出陳爾雅頎長挺拔的身姿。

取出書之後,陳爾雅沒有去看任何一個人,白梓謠和虞燕飛就好像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一樣。陳爾雅從容不迫的走出了墨染殿的正殿,踏著月華,向偏殿行去。

虞燕飛看著少年美好的身影,心裡充滿無限嚮往,就算是沒有和他在一起,每天能看到他,她心裡也是很滿足的。

陳爾雅離開之後,白梓謠見虞燕飛還注視著陳爾雅離開的地方,眼裡的神情充滿嚮往,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看什麼看,還不去幹活?”

虞燕飛被白梓謠吼的忽然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點點頭:“是,奴婢告退。”言罷,緩緩退了下去。今日見到了自己一直想見到的人,虞燕飛就算是被白梓謠呵斥了,她心裡也是開心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是看一眼,讓她被這個女子罵多少次她都願意。

見虞燕飛退下,茉兒湊到白梓謠面前:“王妃,我看她的眼神一直在殿下身上停留,要不是您衝她一喊,她現在估計還對著殿下離開的地方發呆呢。”

“行了,你也別看了,我看你也看的挺起勁的,不就一男人嗎?又不是沒見過。”白梓謠沒好氣的和茉兒說完,轉身就進了寢宮。茉兒在白梓謠身後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低著頭恭送主子離去。

墨染殿偏殿。燭火溫潤,香菸嫋嫋,室內安靜如斯,溫文爾雅的俊美少年正坐在桌案前,白色的衣袍長擺覆蓋在地上,旁邊是薰香的爐子,桌案上放著幾卷書。陳爾雅握著手裡的劍正撫摸著劍上的黃色流蘇,流蘇上是一個編織精巧的同心結。

陳爾雅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還能和虞燕飛見面,不過,這也令陳爾雅多了幾分擔憂。虞燕飛來到墨染殿,和白梓謠日日待在一起,白梓謠是個易怒嫉妒心強的女子,再加上從小被姐姐白梓歌寵著,父親留下的家底又豐厚,基本上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在她的眼中,只要她想要,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而她如今嫁給了陳爾雅,陳爾雅對她冷漠如冰,心裡只想著虞燕飛,不管白梓謠的心裡喜不喜歡陳爾雅,她都不允許自己輸給一個在宮中毫無地位的婢女。

深思熟慮後,空闊的殿中傳出一聲悠長的嘆息。明明近在咫尺,他與虞燕飛卻隔著最遙遠的距離。他不能和虞燕飛走的太近,更不能表現出關心她的樣子,讓白梓謠看到了,她更加會對虞燕飛產生仇恨的心理,很有可能會報復她,陳爾雅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也不知道母后是什麼意思,為何要把燕飛調到墨染殿來?”陳爾雅總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是不是白梓謠和程君怡去說了什麼,程君怡刻意把虞燕飛調來勸自己的?

燭光映著少年的臉,一縷青絲從額角落下,在他的臉上投下淡淡的剪影。思前想後,陳爾雅打算去和白梓謠談談,他想把虞燕飛留在自己身邊。可是深思熟慮後他又覺得這樣做不妥,這樣做,不但會壞了虞燕飛的名節,還會引起白梓謠的嫉恨。

陳爾雅每日總要去聽早朝,與陳煊商議朝政之事,自從父子倆和解後,陳煊就不再忌諱陳爾雅,在政事上總會找陳爾雅和其他大臣來一起商議,並且還有幾次問過陳爾雅的意見,陳爾雅的回答總能得到陳煊滿意的贊同,甚至在朝中,很多大臣都覺得,陳煊有再立陳爾雅為儲君的想法,這讓天天旁聽的陳治很是不安。

在這些陳爾雅不在殿裡的時候,白梓謠有很多機會對虞燕飛下手,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這個深愛著他的女子受到傷害,所以如今只好委屈她一下,裝作冷落她的態度了。

若說白梓謠會把今晚的事算了,不當回事,那是不可能的,她也沒那麼好心讓昔日原本相愛的兩個人再度重逢。把虞燕飛調來墨染殿自然有她自己的想法,虞燕飛不知道的是,馬上就有一場禍事即將降臨在她的頭上。

陳爾雅走後,茉兒陪白梓謠回了寢宮,白梓謠細細觀賞著寢宮裡的擺設,彷彿是想透過這些擺設瞭解曾經住在這裡的人的心性和習慣。她的纖纖玉手撫上書架或桌上的邊緣,一旁的茉兒很是不解。

“王妃,您在看什麼啊?”過了很長時間,茉兒終於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問白梓謠。

白梓謠正拿著一個瓷器瓶端詳,聽到茉兒的問話,猛然回頭,嚇了茉兒一跳:“你看我嫁給了陳爾雅,總不能連自己夫君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吧?看看他以前的這些擺設,說不定能知道他是個什麼人。”

在白梓謠看來,陳爾雅並不像人們口中所言的那般美好,待她如此冷漠,新婚之夜就將她一個人丟在寢宮,而且成婚這麼多日,一次也沒來看過她,今晚好不容易來一次,還是碰到了虞燕飛,甚至讓她難堪,下不來臺,她真的很想知道,陳爾雅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