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爾雅就知道,程君怡是不會答應的,但他還是為自己爭取:“母后知不知道燕飛曾經也是神醫世家的大小姐,只是後來家道中落,這事母后比雅兒清楚的多,她為何比不上白小姐?”

程君怡不知道陳爾雅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這個女子的,可能是他在大牢的時候,也可能是之前在一起玩的時候,還有可能是這幾天她帶他去清靈谷療傷陳爾雅一時興起,程君怡此刻心裡有點自責,都怪自己平時沒有好好留意關心他,他心裡有什麼事她這個做母親的都不知道。

“雅兒,你喜歡虞姑娘多久了?”程君怡嘆了口氣,坐回太師椅上,眼裡的情緒略顯複雜,“回母后,從遇見她的時候,雅兒就開始喜歡她了。”他們倆果然是一見鍾情嗎?程君怡本以為是陳爾雅一時興起,過幾天就也就把虞燕飛忘了,可程君怡哪裡知道,他是一個專情到好像不是皇子一樣的人,怎麼可能對虞燕飛說忘就忘?

“雅兒,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喜歡的人雖然曾經是大家閨秀出身,可是如今她已家道中落,在外人看來她只是個婢女,根本給你帶不來什麼幫助,你曾經不是說過,要保護母后,對抗楊瓊妃母子嗎?如今你連一個穩固的後盾都沒有,你拿什麼和他們母子倆對抗?本宮知道你不喜歡白小姐,可是白小姐是先帝的救命恩人,你若是娶了她,就沒人敢動你一根手指頭。”程君怡講了這些道理,她希望陳爾雅可以改變主意。

誰知,陳爾雅卻說:“難道在你們這些人眼裡只有利益嗎?皇室的人生來就不可以有真愛,對不對?而且,就算我陳爾雅要保護自己的母后,去對抗那些要加害我的人,我自己的力量同樣可以對抗他們,而不是靠一個女人,為了這些所謂的利益和權力,我是不會放棄自己心愛的人的!”陳爾雅從來沒有和程君怡發過火,這是他第一次對這個他從小最尊敬的女人發火,並且是為了自己心中所愛。

聽罷陳爾雅的話,程君怡對陳爾雅此刻的反應不禁有些驚訝。在她的印象中,這個俊美文雅的少年從來不會這樣歇斯底里的衝她發脾氣,而今日,就在她給他許配了他不喜歡的人的時候,他竟然生氣了。

見程君怡紅唇緊閉,沒有說一句話,陳爾雅呼了一口氣,繼續說:“母后息怒,方才是雅兒失態了。”

末了,陳爾雅調整了一下情緒,用盡量溫和的口吻對程君怡說:“母后,雅兒知道皇室中的鬥爭以及血腥,雅兒並非不謀權,若是沒有權,就無法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更何況是嫡子。”

程君怡心裡有些混亂,她不知道這樣逼迫他究竟是在傷害他還是為他好:“既然雅兒都知道這些,本宮也沒有惡意,這些都是為你日後著想,你又何必非要吵著去娶一個婢女為正妃呢?”

陳爾雅不想聽到別人說虞燕飛是個婢女,就算是她家道中落了,她的骨子裡流的也是神醫世家的血:“母后不要老說燕飛是個婢女,雅兒的意思是,就算不娶白小姐為妻,雅兒靠自己的力量,同樣可以打敗那些與我們作對的人,一個真正的強者是應該像父皇一樣憑自己的實力得到先帝的認可,而不是靠一個女人上位。”

陳煊後來娶楊瓊妃的確是一個弊端,這也是王太后最不能原諒陳煊的一點,因此王太后到駕崩的時候也沒有認可楊瓊妃的妃位,更別說在她老人家心裡楊瓊妃的位置了。但是陳煊當太子的時候比其他幾個皇子能力都強,這能力尤其是在政治方面顯著,而他又是太后的長子,先帝心目中太子的第一人選當然就是陳煊。

程君怡聽了陳爾雅這些話,心裡既欣慰又憂慮。欣慰的是,她的兒子如此有志氣,能說出這樣的話,凡事都靠自己,將來以後定不是那種吃軟飯,輕易向人低三下四的人。可令她擔憂的是,陳爾雅這個態度還是不肯娶白梓謠,如果不娶她,憑陳爾雅現在的能力他是無法和陳治對抗的,縱使陳煊現在諒解了他,可心依然在楊瓊妃母子身上。

“雅兒,你真的喜歡虞姑娘,沒她不可嗎?”程君怡嘆了口氣,望著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皺眉。

陳爾雅抬起頭,眼中閃著碎鑽一般的光輝,他使勁點點頭:“正是,燕飛就是我一生的摯愛,我這輩子,只願娶她一人做王妃。”程君怡知道,陳爾雅這是心意已決,誰也阻止不了他,“那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本宮答應你讓你娶虞姑娘,你也答應本宮娶白小姐,可好?”

同時娶兩個人?陳爾雅不明所以:“母后所言何意?”程君怡拂了一下衣袖,整理著身上的披帛,“讓白小姐做正妃,虞姑娘做側妃,這樣雅兒滿意了嗎?”程君怡看著陳爾雅略帶憂鬱的眼眸,她本以為這樣會讓陳爾雅高興,只要能讓虞燕飛和他在一起,怎樣都可以。

誰知,陳爾雅並不滿意程君怡給出的選擇:“母后,恕兒直言,雅兒這輩子的王妃只有一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納側妃的。”

專情如陳爾雅,他認定的人他就一定會陪伴她一生一世,他從小看慣了陳煊和其他王爺,哪個不是三宮六院,妻妾成群,到頭來後院起火,就像程君怡和楊瓊妃的明爭暗鬥,不過是為著上位而已,真正的愛意也便不復存在。陳爾雅覺得,如果真的愛一個人,身邊就不會再有那麼多女子相陪,如果自己的身邊花團錦簇,那一定會讓她傷心的,既然真的愛她,就不能讓她傷心,這是陳爾雅自喜歡上虞燕飛以後悟出的道理。

“這是你的選擇,你不納側妃也沒關係,只是,和白小姐的婚事本宮不能取消,你必須娶她為妃。”程君怡再也不容陳爾雅多說,當機立斷,給他下了最後通牒。這就像是一道審判的金令一樣,宣佈了陳爾雅和虞燕飛今後的命運,意味著他們兩個將要永遠分離,今後再不會有交集。

程君怡說完,她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兒子因為一個婢女而苦苦哀求自己,轉身走進了宮殿深處,只留陳爾雅一人站在空蕩蕩的宮殿之中。

陳爾雅看到程君怡緩緩離去,他才疾走幾步追上了母親的步伐:“母后,等一下。”

程君怡猛然停下了腳步,她慢慢回頭看著自己的兒子,頭上的鳳尾步搖輕輕搖曳:“還有何事?”她的這句話並不像剛剛一樣強硬,程君怡自己也聽得出來,因為她實在不忍再責備他。

陳爾雅只覺難以開口,他頓了頓,艱難的對程君怡說:“雅兒別無他想,只求母后答應一個條件。”程君怡點點頭,不再逼他,“能不能讓雅兒再見虞姑娘最後一面?”

程君怡聽罷,心下像是被刀子刺了一下,生疼,她為了所謂的權力和皇室的規則,硬生生拆散了一對有情人,她這做母親的覺得自己心裡有罪,但是她也沒有辦法,生在皇室,本就如此殘酷,怪就怪陳爾雅不該對一個沒有地位的女子動情。

“本宮同意了,你想什麼時候見她?”程君怡已經知道,陳爾雅是不會委屈虞燕飛做側妃的,與此如此,陳爾雅更想讓她去尋找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委屈她做小。可陳爾雅如何瞭解女子的心思啊,沒有了自己心愛的人在身邊,又何以談幸福呢?

“明日,在御花園裡和她見。”陳爾雅見程君怡點了點頭,他向程君怡行了個禮,“謝母后。”

言罷,轉身離開了。程君怡望著落寞頎長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

第二天,晨曦籠罩大地,彷彿給萬物化了一層淡妝。籠罩在朝陽下的碧禧宮金碧輝煌,繡有文蒼國號的旌旗在風中肆意飄蕩,突顯著文蒼國的繁華。

陳爾雅一早起來用過早膳,換上了玉白色對襟軟綢長袍,領口和袖口上繡著捲雲紋,玉帶束腰,玉帶上掛著環形玉佩,外罩煙青色對襟長衫,肩上繡有竹子裝飾。這些天帶給陳爾雅的困擾令他消瘦了不少,臉色也不太好看,眼裡的神色黯然無光,儘管如此,依舊掩飾不住他俊美的容顏。

陳爾雅整理了一下衣袍,覺得並無不妥後才出了墨染殿,緩緩向御花園的路上行去。一路走,一路在想,見了虞燕飛要怎麼對她說,說要她做自己的側妃嗎?他絕不會這樣做的,更不能委屈她。那個白梓謠看起來根本就不是什麼善類,更何況還是一個侯門小姐,從小被姐姐寵著,護著,一定刁蠻任性,有小姐脾氣,讓虞燕飛做了自己的側妃,而到時候自己一定會把寵愛和情意都給虞燕飛,白梓謠一定不會放過虞燕飛,虞燕飛也會天天受她欺負,這樣陳爾雅寧可和虞燕飛分開。

不知不覺,陳爾雅已經走到了御花園中。短短兩天時間,木槿和美人蕉便凋謝的差不多了。不知是秋風吹拂的,還是花兒也為這對有情人被拆散而悲傷,竟是凋零的這麼快。

陳爾雅對著枯萎的花發了片刻呆,才深吸一口氣,向御花園深處走去。這個地方,是他向她告白的地方,也是他們定情的開始,如今,也成了這段情終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