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寧感覺自己變更加柔和了。她會記得她肚子裡有個小生命。常常和他說話。有時候她會不經意對寶寶談起孩子父親,她還是記得他好的一面,誇“寶寶,你爸爸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可是季園裡獨當一面的大先生喲。”

說著說著,自己沒來由鼻子一酸。

正在她拿帕子擦眼淚的時候,最後一碗湯藥被下人們盛了上來。棕黑色的湯汁散發著濃郁的苦,不需要看,遠遠端來老遠都聞得到苦味。喝藥時林寧隨口的問,問出了明天必須離開的確切訊息。

她準備回江城,這次是真真實實要走了。若說她沒有一點留念雲城,不切實際。不論雲城給她留下的是美好抑或是苦痛,她都忘不掉這座城。

她去給陶母拜別。她不想不辭而別,她特意去裡間和陶母告別。

“林小姐你要走?”陶母的話音剛落,但是林寧聽得出來,陶母只是探問沒有驚訝。

“是的,叨擾陶同學這麼多天,讓他為了我費盡心思求醫問藥,我心不安。”林寧懇切道。

“你一個人帶著身孕走,可不行。我身邊有個丫鬟二萍,做事情穩妥,你帶著她也好相互照應。”陶母道,說著就喚二萍來,交待她以後就跟著林小姐了,好好照顧云云。

二萍低頭應了。林寧望著她簡單問了她年紀,願不願意跟著去江城幾等個問題,看她點頭讓她下去收拾。

其實陶母最關鍵的,是打算給她一筆錢,讓她自己去謀生。陶母說:“林小姐,你出來得匆忙,什麼也沒有帶,外面吃穿用度一應都要開銷,你把我這點心意帶上。到哪裡去錢必不可少。”

林寧有些推辭之意,陶母不讓,望著她收下自己送的銀票,心頭寬慰許多,皺紋似乎都舒展了。

道完別,走之前林寧還有個想法,那就是和張慧清說說話。

她馬不停蹄去找了張慧清,最後一次在池座裡聽了場《辭店》。臺上唱唸的張慧清,字正腔圓令她只覺得聽她的戲是一種享受。

快散場時,林寧等她在後臺。張慧清下場捧花望著她,有些驚異。

“要喝水嗎,我讓唐小柒進來倒。”張慧清主動開了口。

“慧清,謝謝你,我要走了。”林寧搖搖頭,“我來和你道個別,你是我在雲城最好的朋友。”

“林寧,你不怪我?”張慧清見她在燈影下微笑,自己心下不鎮定起來,“其實,我很羨慕你,林寧。”

“真的很羨慕,很羨慕。”張慧清坦白道,“我相信你懂的,羨慕從來伴生著嫉妒,我嫉妒你能輕輕巧巧得到正禮的愛,而我也認識他很久了,我也想和你比拼一下,得到他的愛,我輸了,輸得徹底。

所以我羨慕你,更妒忌你。因此我做出了一件有愧的事情,你在玉溪庵時,我沒有把你活著的訊息傳出來,是我的私心,我現在說出來,希望你可以原諒我,我們還是朋友。”

“我不介意,慧清。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毫無芥蒂成為知己,有一個前提,大概就是她們不會相遇同一份感情,否則總存了比較之心,慧清,我理解你。我希望我走後,你能把握住陶正禮,他很好,可惜我和他終究晚了一步。”

“你原諒我嗎?”張慧清聽了她的話,放下手中的花束,走了過來。

林寧上前握住她的手:“當然。你是我雲城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你和陶正禮,有無限的可能,不要讓自己後悔。”

“謝謝你,林寧。”張慧清抱住了她,抹去了眼角流下的淚,和著油彩,一顆顆五彩斑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