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好些後,季遠凝依舊回了季園。還是鄭管家在門口迎接,他見到了重重包紮的季遠凝。迎上來道:“謝天謝地,婚禮那天就再沒見到先生您了,我呆在季園真是提心吊膽。這不,昨天池三爺送來了一批丫鬟僕人,不由分說趕走了原先的一些下人。季園沒有人做主,我差遣不動,先生您回來就好。”

季遠凝一言不發踏進門裡。凜冬正至,後院一片蕭瑟,荷塘無人打理,蓮花梗就枯萎著爛在塘裡,枯黃髒汙的猥瑣,讓人不願意多看幾眼。亭臺廊榭望去都蒙上了一層灰似的。連帶著萎敗的衰草枯枝,季遠凝感覺似乎才短短數日,季園就呈現出一片頹唐之色。他微有感嘆。

猶記亭臺裡和林寧的相依相偎,幸福日子總是如此短暫。舊地重遊,故人全無,想起便覺得心痛難抑。後院望去滿是阿寧的身影和蹤跡,他不忍卒睹,加之鄭管家一旁等候,匆匆收回思緒,跟著鄭管家到正堂重整季園。

他把丫鬟僕人攏來宣了規矩。人散後,他囑咐鄭管家道:“如今季園裡雜人甚多,你們以後做事要謹慎小心。”鄭管家深以為然。

私下進丫鬟僕人只是受限制的一例,季遠凝感覺自己再次主持金兵部和文淵閣,便也有掣肘之事。他淡了心思,常常小事不論,大事散漫地管一管。他的心思在何處?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要去地牢見五爺他們一趟。

但他是不被允許的,即便他往雲江會館的監牢裡走,到某處必被阻攔,他對雲江會館很熟悉,知道那些護衛身後有扇大門。他只試過一次不行,暫時不再踏紅線一步。邢濤被他救出後,在他的身邊,更不敢輕舉妄動。

邢濤心中滿是營救莫五爺的打算,他對季遠凝道:“小季,你知道麼,其實五爺手中還另外有一支親衛。他們受五爺直接控制,以傅石為首,平素不在幫裡,但是需要五爺手信方才行動。眼下我們還是需要見五爺一面,拿到他的手信。”

“我來想辦法。”季遠凝拍了拍邢濤的肩膀。其實他站在五爺這邊,就是報答他的知遇之恩。這就回到了池三爺思慮的問題,如果當初三爺挑了他,季遠凝會不會和他站在同一陣線。

池三爺想得已晚,因為時光不會重新倒流給他再次選擇。

季遠凝想來想去,事急從權,恐怕著落在姚阿杏身上。他不想去求她,閔舵主的葬禮近在眼前,葬禮之後莫五爺他們凶多吉少,他不得不放下情面求她。

季遠凝尋了由頭,看準時日,帶了一對長白山的老山參去了池三爺的外宅。正如他所料,接待他的正是姚阿杏。

她推掉他送來的禮物:“三爺不在。季爺你還是去幫裡找他吧,免得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阿杏。”季遠凝預計到她的反應,起身直言道,“我知道你怨我在橋頭沒有救你。這一點我無可解釋,那時我心懷死志,全是順應形勢,我自身難保,何能顧及你。”

“季爺,你心懷死願,難道我沒有嗎?我寧可和你站在一起赴死,可是你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姚阿杏紅了眼圈,她停住了轉身的腳步,“我是傻,我輕信了算命先生,可我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假的,我只是想進了季園,做你身邊的賢內助,這是我的心願。”

“阿杏,現在你能在三爺身邊,比在我身邊朝不保夕好上許多倍,我也放心了。我今天來,只想求你一件事。”季遠凝懇切道。

“什麼事。”阿杏望著他誠懇的面容,語氣回到從前一起飲酒時的柔和,她自己心軟下來。

“我想去見莫五爺一面,只是見一面,他畢竟是引我入幫的家師。他年事已高,加上之前受了棒刑,我擔心他的身體。”季遠凝道,“我進不去,希望你可以幫我。你的恩德,我定當相報。”

“我一個女人,不能插手你幫中事,我有什麼辦法?你是求錯人了吧。”姚阿杏有些不解。就算她有心想幫,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池三爺隨身帶著通往雲江會館監牢的鐵門鑰匙。上面刻著雲字的那一把,今天半夜你把它偷出來,送到宅子後門,我隨時在那裡等待,一刻時辰內,我就會還回來。你瞭解我是什麼人,信我。”季遠凝道,這是他想了最完美的方案。

有了鑰匙,和邢濤聲東擊西,定能如願見到莫五爺。

“我想一想。”姚阿杏道,翹起尖尖的硃砂色手指,她有些習慣地摸東西,果然在桌案上的鐵皮煙盒裡拎出一隻細長卷煙,兩隻手指夾住,卻沒有洋火。

季遠凝不動聲色送上火柴,她最喜歡淡淡味道的女式香菸,這習慣表示她在思考。季遠凝覺得自己的話能引起她思考,此事應該有門。

許是他的細微動作打動了她的心,一支菸燃到一半,她掐斷了,點頭道:“好,我試試。”

季遠凝這個法子果然有效果,姚阿杏使出渾身解數滿足了池三爺,看著他“殘缺”的身軀汗水淋漓癱倒在她的床上,阿杏毫無表情隨手拿出帕子擦過,甩在他的枕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