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他的鑰匙臨出門時,阿杏給他蓋了床被子,儘管有炭盆在房裡融著暖意,她還是想營造得舒適些,延緩他醒來的時間。

季遠凝守信在後門等著,他接過她遞來的鑰匙,道了聲謝。她在門縫裡望著男人頭也不回的偉岸背影。她無數次看他的背影在雲靈山別院來去,曉來幾個寒暑,她慣看他留給自己的背影。今番沒來由一陣心酸撲鼻。

季遠凝拿來鑰匙,邢濤故意蒙面製造聲音,引得看守人追了出去。趁此檔口,季遠凝開啟鐵門,終於在裡間見到了莫五爺。

“五爺,我時間有限,現在需要你的手信,我去找傅石。”季遠凝備好了東西,莫五爺摸著咬破手指畫了自己的姓名。

“小季,難為你了。傅石在玉溪庵,你拿這個去找他。我手下人雖不多,還算是精銳。只是勝算多少,全靠天意。倘若失敗,你後悔麼?”莫五爺問道。

“我季遠凝的字典裡,沒有悔字。”

“好。”莫五爺道,“你手中的金兵部和文淵閣,亦可以物色些死士。只是多加小心,不能走漏風聲。”

“我明白。”季遠凝把手信貼身帶著,見邢濤還在外面溜那些看守,自己退出來照舊鎖好門,匯合了擺脫看守的邢濤,先去還鑰匙,再去玉溪庵找傅石。

死士尋覓很不容易,季遠凝其實算計到了,他知道人手太少,勝算不大,儘管希望很渺茫,還是盡心盡力做著準備。

這天,天門山分舵的秦家小院熱鬧非常,張掛的幡幔一水素白色,垂著白花白紗,燃著星星點點白色蠟燭,更有素衣縞服的幫眾和家屬。進出有本城名流,甚至市政廳、警署都有要人到場,這大抵就是為何天門山能在雲城發展壯大的原因。因為聽說某要人在幫裡排有輩分,和閔舵主稱兄道弟過。

好歹也算幫中一員,如何都要到場。警署陳警長坐在觀禮人群中,見一臺金絲楠棺槨停在“奠”字中央,右邊領頭是家屬,自然是全身披麻戴孝的薛明樺,薛老爺和夫人告病未來,薛明樺帶頭,她身後還跪著幾個素衣婦人,一望可知是閔舵主的側室幼女等家眷。

薛明樺沒有明柳的姿色出眾,可能是她漸漸年長,又或者在生活中消磨了曾經的明豔青春所致。她雙眼有些無神,一年內短短時間經歷了家庭這麼多變故,她只是機械地跪在頭裡燒紙錢。

另一邊是閔舵主收的工建部弟子,他們還負責打雜。

今天按幫規需要幾位大爺扶棺,池三爺由姚阿杏推著輪椅,在秦家小院的主廳,他享受著舵主的無限榮光。他把莫五爺等幾人放出來,就為給閔舵主扶柩,季遠凝和邢濤不夠輩分能為閔舵主扶靈。今天季遠凝還有主理瑣事的職責,邢濤負責眾人安全。

即便天門山分舵幾位大爺之間再不和,也不能給外人受之以柄。

季遠凝還秘密地從王司機那裡得到了一個訊息,那就是苑先生死的不明不白,他再次派出了人來這邊分舵,只是來人是誰,今天會不會隱藏在賓客間,他不得而知。

池三爺做了簡短的哀悼,早有文淵閣通文墨的弟子給他寫好了悼詞。聽到文鄒鄒的“伏惟尚饗”,季遠凝知道接下來就是扶柩起棺,這是唯一能接近池三爺的機會。因為他會由姚阿杏推著輪椅,跟著棺槨一段路,直到秦家小院門口,這示意他們幾個大爺全數禮盡,若合幫規。

池三爺當然會預計到,肯定也會做好準備。因此暗藏的傅石等人動手的時機就選擇在要出門的那一刻。傅石帶人埋伏在小院屋頂,槍炮上膛,專等著伏擊。

主持人剛剛喊了聲:“起棺。”

莫五爺、韓四爺和馬二爺各就各位,他們一副黑色長袍,黑禮帽預備隨抬棺的幫眾嘍囉們同行。

“停一下!”一聲年輕男子清脆的聲音,伴著聲音的是輕快的腳步。

“三爺,外面有個男人說是閔舵主的家屬,要來送行。”同時一個幫眾進來通報道。

家屬?閔培元外面還有人?薛明樺聽了這話,失神的眼睛露出驚訝神情,盯住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