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少爺不過是隻擾人的嗡嗡作響的蒼蠅,但是就這樣一隻蒼蠅,從小到大,有事沒事過來攪擾一番,尤其在今晚傷害了阿寧,不可原諒!他的眸子閃出狠厲的神色,他是擅長把情緒掩藏起來的人,只是面對她,他最是情難自禁。

林寧深鎖眉擺著頭,在夢中囈語著:“別過來……別過來……季遠凝,快救我……”

知道她被夢魘住了,他無意伸手觸了觸她的額頭,糟糕,如此燙!之前兩個人的體溫在一起熱烘烘的尚不曾在意,這下才知自己粗疏了。

已經深秋了,雲城的夜晚寒氣深重,林寧自進雲城後,本來生活環境就大改,這次又受了驚嚇,誘發了身體的疾病。

夜深人靜,他腦子裡思路逡巡,巷子口對街有家醫館。他不管不顧,抱起林寧一口氣衝到樓下。雖然林寧苗條並不沉重,但遠途無輕夫,虧得季遠凝年輕有把子力氣,硬是抱著她敲開了醫館已然關閉的門。

林寧燒得囈語起來:“爹……爹……你別走啊。阿孃……娘……”眼睛就是不睜開。

季遠凝急了:“大夫,這……這怎麼辦?”

還好醫館大夫備了西藥,先給她注射了一針退燒藥。藥效很快,過了一會再摸,便是額頭上一手浮汗,人緩慢清醒起來。

大夫常規檢查著,開了盤尼西林注射消炎。

正在看診,好些消防局的救火車從街面上呼嘯而過。

“又是哪裡著火了!”醫生搖了搖頭,自問自答著。

秋季天乾物燥,本就極易失火,季遠凝沒有起心,他所有心思都在躺著病床上打吊針的林寧身上。

病氣讓林寧憔悴,她眼皮沉沉,暈暈乎乎使不上力氣。季遠凝端了凳子坐在她床畔,邊幫她看著瓶裡藥水,邊氣惱薛家那壞胚膽敢染指自己的女人,只恨自己還沒能力解決這些個麻煩。

而現在呢,他就算解決了薛少爺,坐上了天門山第二把交椅。還是不敢這樣露面見她,不想讓林寧恨他真的深鎖她於這樣簡陋的宅子裡。

這宅子的由來還得感謝舊巷小樓的房東太太。是他聽說房東太太要出手這套農家院。他讓邢濤假託新相中一房妾室家裡太太們扯皮,出手買下這套遠離雲城的農家小院,把林寧安置在這裡。

儘管他不想暴露身份,然而她病倒的訊息實在令他意外又放心不下,跟了邢濤來。

他沒想到面對的是暈倒在地的她。他準備好的任何說辭、打算面對她的指責,所有的顧慮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刻除了能從手心裡感受到她的溫度,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定定看著她。

林寧的睡顏依舊那麼美,就算是病中,也許是這些天小別勝新婚的緣故,此刻只覺得她更美,更令他心疼。

“你是……關我的人?”林寧迷登著,眯縫眼睛看他。

他沒有做聲。

她只覺得頭暈很累,不想睜開雙眼。但她看到在她身旁的好像是個男人。一瞬間腦子裡反應正是那天晚上在草坪上看到的簷帽男人。

“你為什麼要關我?”她雖然累,腦子還是能夠運轉,閉著眼睛問道,“因為我是季遠凝被休了的夫人吧,我這個身份對你們還有點用?”

他怕她發現,起身背過身子,沒有回答。

“你們每個人都把我當做算計的籌碼,報仇的尋仇的談判的,你們直接去找季遠凝那個混蛋啊,把我林寧當做了什麼?我是他休了的下堂妻,對他沒用了,沒用了,你懂嗎?他不會在乎我的死活,你們何必白費心機。”林寧拼儘自己的力氣幾乎喊出這幾句話,手揚起來,拍了拍緊繃繃的心臟,那裡好像壓了塊大石頭。

季遠凝聽了這些話心裡亦難受著,他握著拳強忍不回頭看她。他知道這一刻見面,只會加重兩個人的隔閡,還不如讓她以為關她的是別人。

“你說話啊!你不敢是吧,看來我說的句句正確,一語中的。呵呵,太可笑了。我林寧活這麼久,不過只掛季夫人這個虛名,到頭來還是栽在這個虛名上。誰記得我曾經是林寧,那個懷揣大學夢的女孩子!”她說著,鼻子一酸雙眼溢位兩行停不下來的眼淚。

季遠凝想回身過去抱住她,他忍耐著,聽到她因流淚而抽噎的聲音,自己的心早就軟了越發針刺一般。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暗暗傷懷,雙手交疊,一隻手捏著另隻手的骨節,釋放著內心的情緒。

邢濤帶著醫生推開門,看見他們一個在躺著,一個揹著身子站著的形態。

醫生一來就緩和了這個囧局,讓開位置給醫生看診,為了不讓林寧發現,季遠凝遠遠站著。

“唉,小夫人發燒倒是不礙事。只是不知邢爺您聽說沒,驚恐憂思,情志不舒卻難將養。”醫生望聞問切,站起來拱手對邢濤道。